寿宴后,裴恭措准备多逗留一些时日,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凌月和非烟因为若水的缘故也留了下来。
第二日,缅起床后姬云野已不在身边。她简单地梳洗后走出了水华宫。由于多日未见,雪球时刻粘着她,这会见她出了水华宫,似乎怕她又会突然消失似的紧紧跟了上去。
心中茫然,脚下亦没有方向,缅漫无目的地踱着步,抬眼间看到迎面行来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她怔然之下转身往旁边的小路行去。
秋棠被宛陶灌了避子汤药后,只把罪责归咎到了缅身上,心中怨念甚重。如今得知她和姬云野各自婚娶再无瓜葛,怨气顿时纾解大半。此刻狭路相逢,她如何肯放过奚落她的机会。
嗤笑一声,她紧走几步追上去道:“宁婉公主怎么见到奴婢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奴婢有那么可怕吗?”
“宁婉公主”四个字对缅来说无疑是个讽刺,她冷冷看着这个夺走了姬云野初.夜的女子,语气森然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奴婢,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秋棠似并未被她的气势吓到,讥诮道:“今日我虽还是奴婢,再过几日可就要名正言顺地成为殿下的侧妃了。即便不向你行礼,你又能奈我何?”
“侧妃?”缅冷嗤,“对野哥哥来说,你不过就是个工具,还妄想成为他的侧妃?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不是痴人说梦,过几日你不就知道了?”
缅面色不豫地看着这个嚣张的女人,她本以为她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普通婢女,不意,她却妄想因为一次恩宠便飞上枝头变凤凰,甚至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和她叫板,显然已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
缅嗤笑道:“即便你当上侧妃又如何?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且不说将你赶出宫去,即便我让他要了你的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哈,我好怕呀!”秋棠故作害怕地抱了抱膀子,面上却全是不屑,她笑得无比灿烂,“只怕他舍不得杀我呢。呃,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他下半辈子的解药呢。”
此话一出,缅浑身一震,只觉脑中如饮醍醐,又似云遮雾障,她惴惴地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咯。以后的每个月,他都必须要和我恩爱一次,否则便会暴血而亡。没有解药的,除非换血。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当今世上会换血的只有十五年前便销声匿迹的神医姜孟涯。你不妨去将他寻来,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杀了我。”
仿佛一把冰锥直刺心脏,缅又惊又痛,浑身冰冷,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蓝惜蕊,你出手够狠,你想靠着这种方式一辈子拴住野哥哥吗?皇后,这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不知是恨是怒还是悲哀,缅只觉自己身处冰火两重天,一时冷得发抖,一时又心火熊燃,这种感觉直欲把人逼疯。倏忽间,一道白影飞扑而上,将对面洋洋自得的女子摁倒在地,撕咬起来。
缅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震惊、疼痛、愤恨无情地撕扯着,对眼前的一幕全无意识,只怔然而空洞地望着那个方向,任由秋棠被雪球撕咬得哀呼惨叫。直到一道身影飞跃而来,扯开雪球护住秋棠并狠狠地斥责她时,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姬云野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他对她一向都是温柔的,可今日他竟怒视她,呵斥她。
她喃喃道:“你刚才,说什么?”
姬云野将秋棠扶起,神色肃然道:“我说,你为何要纵犬行凶?”
缅突然很想笑,笑自己太过高看自己。她方才夸出海口说只要自己一句话,哪怕让他要了秋棠的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时,竟忽视了她已是他的女人的事实。
他为了别的女人来质问自己,他竟为了别的女人第一次冲自己大吼。
她真的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潸然而下。
姬云野心尖蓦地一痛,他连忙放开秋棠,走上前去想为她拭泪。
缅厌恶地就要躲开,然而雪球比她更快一步挡在了他们中间,冲着姬云野狂吠起来。
姬云野一怔,生生顿住了脚步。
缅低头看着雪球,泪水流淌得更加欢快。她弯腰抱起它,对姬云野冷冷道:“今日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若再不长记性,我不敢保证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言罢,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内容,有悲哀,有疼痛,似乎还有失望。姬云野只觉心中痛意翻涌,他似乎又伤害到她了。
他如何不知缅儿的为人?他宁愿相信秋棠的纯善全是伪装,也不愿相信缅儿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可方才那一幕,她对一个生命的漠然让他感到害怕。虽然自己也会有残忍狠绝的一面,可他却希望缅儿能永葆纯净和良善。
他方才并非为了秋棠而针对她,他只是心痛她的改变,他怕世事的不堪会摧毁她原本的那些美好,他不希望看到一个失去初心的缅儿。
细细想来,这一切又都是自己造成的。曾经的誓言他再也给不了,她因恨自己而牵连秋棠似乎也无可厚非。可如今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又何止一个秋棠?
他转身看向秋棠,她冷不防地瑟缩了身子。他不由一怔,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看来他错过了什么。
眸子危险地眯起,直把秋棠看得浑身发毛,垂下眼睫再不敢与他对视,他方轻轻启唇,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道:“你去太医院找医女帮你处理伤口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秋棠张了张口,眼睁睁看着姬云野无情地转身离去而无能为力,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姬云野打发了秋棠后便径直循着缅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他不知道追上她能做什么,但他觉得只有陪在她身边他才会安心。然而最终却遍寻她不着,他的心中一阵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