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侍卫送了过来,兰锦悄悄走到床榻边,轻轻掀开披风,先将小天赐从那野丫头手中抱了出来,沉睡中的文绣哼了一声,动了一下身体,四肢摆了个大字,继续沉睡着,兰锦琉璃眸彻底呆滞,虽然这野丫头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但到底男女有别,他忙帮她盖上披风,尴尬中,琉璃眸溢满了璀璨妖异。
兰锦先用毛巾擦着小家伙并没有干透头发。他从不曾帮人穿过衣裳,好在小家伙的身子很软,折腾一小番后终于穿好了,正要将他放在床榻上时,小家伙突然蠕动了一下,软软的双手环在了他的腰际,嘟喃了一句,“娘亲,赐儿有乖乖哦……”
兰锦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的笑意,伸出手温柔地抚过小家伙干净莹白的小脸,仔仔细细地看着怀中孩子每一个精细的五官。
他眸中满似复杂的矛盾,心里翻覆着,这是沈千染的孩子,与他如此相象,看到的人都会认为,这孩子与自已血脉相连。
是呀,血脉相连……对这个孩子,他分明应该是愤怒、应该憎恨、应该厌恶,可自己却不忍推开他,难道,真的是血浓于水?就象当年,他看着兰悦仪折磨着沈千染时,他并不知道沈千染与自已的关系的情况下,竟还是选择了去救她?
兰锦悄然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那一头的银发,一双眼眸也是琉璃璀璨,那一瞬,他感觉自已就像蚌壳被人强力地撬开壳,裸露出里面最脆弱的骨格。
东郊行宫。
看着娘亲的瞳眸仿佛被掏成空白,她整个人慢慢地,慢慢地佝偻下来,最后曲成团跪倒在下床前。
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她从不觉得冷,可是这时,看着娘亲嘴角那一抹暗紫的深红,她感到浑身上下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泛着冷,牙颤得历害,连哭声都在抖……
终于、终于鼓足了勇气,颤得历害的手缓缓地伸出、伸出去,探了探宁常安的鼻息。
立刻,她触电般收回了手,抬起脸,看着兰亭,她泪流满面,全身战粟如筛,启启阖阖间竟说不出半句话。
兰亭慌了,他将她象婴儿一样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让她平静下来,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脸没入她的墨发,一遍遍地安慰,“你还有我,我们还有赐儿……”
“呵呵……”沈千染摇了摇首,她想说些什么,却满腹辛酸哽在咽中,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突然震颤地笑开,最后,近乎傻气地吐出一句,“娘亲活着……”
未等兰亭有所反应,她突然生出一股气力,猛地从他怀里挣开,一只脚跪上了玉床,她不敢移动宁常安的身体,此时的宁常安脉息脆弱得毫无生气。
她从怀中取出针炙,小心翼翼地刺入宁常安的身体一侧的几个要穴,让血脉渐渐地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