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突然觉得手心上的茶盏有些烫人,她轻轻搁下,脸上一片自怜自哀地叹息,“看来是丁先生对瑞安有所误会了,瑞安这回要卖这宅子是受沈老夫人的嘱咐。”
瑞安说到此,竟能眼圈一红,声音中都带了些颤抖,“丁先生,你不知道,瑞安的皇兄下了圣旨,升了二房叔叔的为西蒙使臣,并下旨让沈家的二房大小迁往北蒙。沈老夫人如今心情极为郁闷,日日茶饭不思。瑞安……瑞安无能,无法阻止皇兄……”
瑞安说到此,竟是无语哽咽,从腕袖里掏出一条锦帕,她轻轻拭去眼角浮出的泪,长叹了一口气,“瑞安担心时间长了,老人家身体受不住,便想为她寻个新的宅子住,换换心情,老夫人同意了。”
丁胜奇满脸同情地轻叹一声,略有感同深受道,“人年纪大了,不求升官不求发财,求的就是举家团圆,这一点,老夫深有体会沈家老地人的心。难得公主一片孝心肯为老人着想。但老夫不明,找个新宅搬了,何必把旧宅给卖了,那宅子听说也有二十年了!”
瑞安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她长叹一声,“瑞安也劝着老夫人暂时留着,只是老人家伤心透了,不想睹物思人。她老人家心意已绝,并把房契给了本公主嘱托着尽快卖了,本公主这也是没办法。”瑞安说着从袖道里取出房契,神情透着伤心,“丁先生,你瞧瞧,这可是白纸黑字,当年沈老夫人立下的。”她带着忧伤侧过脸看着碧绿的湖面,眼角却扫到丁胜奇脸上摺皱严峻的线条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丁胜奇扫了一眼瑞安手中的房契,也不接过,神情透认真和严峻,“公主殿下,老夫跟你交个心,这宅子若是别人的,老夫确实喜欢,地段好,宅面够大,大小也适合。只是老夫为难,这毕竟是沈当家娘家的宅子,虽说是沈老夫人执意要卖,可要是沈当家不愿,老夫这不是明前在驳沈当家的面么?再说,老夫眼下也正准备回东越,一时之间也并不非得急着买,所以……”
瑞安的心倏地一下冰透了,“本公主明白,明白的……”瑞安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苦笑在她嘴角蔓延,低头思忖了许久突然抬起头劝道,“丁先生也当听过,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若我把这宅子卖给了别人,只怕过些日子丁先生要想,却没有了。至于沈二小姐,丁先生,恕瑞安说个你不中听的话,在西凌,女子在宅第中只有听从长辈的份,乖巧的,出阁时,多添些好的嫁妆,若是不懂事的,个百来两打发了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沈二小姐是不会驳沈老夫人的意思,毕竟在沈家,老夫人的话是谁都要听的!”
丁胜奇听了瑞安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西凌并不同于东越,他迟疑了一下,终是伸手接过房契,上下正反细细地看了后,便问,“公主若想卖,请问公主要卖多少银子?”
瑞安心下一喜,正了正色道,“这宅子从本公主住进后,连连经过三次的修缮,这里就了本公主二十万两的银子。加上这里的地段最少值个五十万两,还有园楼台都是现成的,这卖个一百万两算不多吧!”
丁胜奇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呈上了契约,摇首道,“公主,请恕老夫得罪了,老夫是不会一百万两的银子买一套二十年前的旧宅。一百万,可以在京城同等地段,建一所新的宅院了!”
瑞安脸生薄怒,她废了这么多的唇舌,绕了这么多的弯,居然一谈价钱就被他毫不客气地堵死。若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早就掉头就走了。
袖襟下的锦帕被她用力地绞着,她不伸过手去接,沉着声道,“丁先生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正在谈么?这还没谈到点上,先生就一脸打发人的模样,是不是以为瑞安是个卖宅子的,就瞧轻了本公主?”
丁胜奇心中暗骂,这个妇人也真是太不识抬举,昨日在沈府趾高气扬的就算了,如今在我这也端着臭架子。
他神色也不象昨日那样,只将契约往桌上一搁,语声淡淡道,“公主多心了。公主来了就是客,跟卖不卖宅子无关!”
瑞安见今日压不住丁胜奇的气势,心瞬时就没着落了,她今日来前,就没有打算空手而回,她必需在五日内把永恩候府赎回来。
“要不,丁先生你来说说,你要出多少银子买这宅子?”瑞安脸色瞬时一缓,语气里竟带了些哀恳。
丁胜奇想了想,伸出了一只手道,斩钉截铁道,“五十万两,多一两老夫也不要!”
“五十万两?”瑞安全身的血瞬时倒流全部冲进心脏,她怒地蹭地一下跳起来,连声调都变了,“五十万两连买这样的一块地也不够!丁先生,你可真不愧是做生意的,这个价钱你也开得了口!”瑞安开价时,也是想借着身份把价格提高,其实她也知道,这宅子最多也只能卖个八十万,毕竟是老宅子。可万没料到,丁胜奇这么狠,一压就压了一半的价格下去。
丁胜奇淡淡一笑,指了指瑞安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公主殿下,我们生意不成,情义在。不必气恼,或许真是丁某人把价格压低了,但现在丁某人要回东越购一大批的粮食,手里头缺的正是银子。加上,这宅子地段虽好,但毕竟是二十年前的宅院,到了老夫手上,肯定是折了重建。”
说到现银,瑞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双颊滚烫,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她这还欠了丁胜奇这么多的银子,对方话里够明白说眼下急需银子去购粮了。心想,反正是沈家的宅子,能卖就卖,对自已而言都是一个赚字,一点亏也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