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走至沈老夫人的面前,突然伸出手,一把扯出沈老夫人颈上的一件玉饰,轻声反诘,“开北园的锁就在你颈上,老夫人,你想离开北园任由你离开,从来就没有人想拦你!只是——”语声一顿,看着眼前的老人,她心中没有一息的柔软,若非是她重生前无止尽地堕于忍耐,无止尽地堕于绝望,又怎么会换得今世一身如铁的心肠,“阿染请问,你能去哪?在西凌,你已是无亲无故!没有了宁家这个衣食父母,你想找谁依靠呢?离开北园,只怕你连一口饭都吃不上,你想去大桥下乞讨么?”
“我……我……”沈老夫人哑口无言,心中一阵阵的惶然,是的,儿子身死,这世间唯一的依靠没了!
“吃得饱,穿得暖,不够?”沈千染想起重生前,她和赐儿吃着冷饭剩菜,冬季时,房间冷得象冰窟,而冬季应添的袍总是到了年关时才送至。想到这里,那被压抑在心底的恨意犹如新发的野草,丝丝缕缕从胸口处蔓延开来,步步紧逼,言辞凿凿,“老夫人,难道你还指望宁家再送一套沈府大宅给你,买百来个奴才让你作威作福?”
“你不孝……”又羞又辱的泪终于镇不住的从眼角溢出,沈老夫人傍惶地环视着四周的人,读到了鄙夷、读到了漠然、读到了愤怒、读到了闪避,偏偏没有同情——
“孝顺你?你配么?你生我?你养我?你育我?”沈千染声音极缓极慢,几近是一字一眼,清晰如空谷无人的山涧滴水,一滴一滴穿透所有人的耳膜,那一句句惊世骇俗的话毫不犹豫地吐了出来,“你已用孝字缚住我的父亲半生,便是父亲那样能忍自安的品性,最终还是舍你而去!老夫人,你今日竟想重施故技?”
一提到沈越山,想起母子最后一面争执时,那毅然舍弃她的背影,沈老夫人整张脸像是要撕裂开来一般,三角眼暴红,模样狰狞恐怖之极,她嘶声厉叫着,“他是我儿子,谁也抹不去——”
她不语,静静含笑地睨视着眼前老人的崩溃!
她亦知,如果她肯宽恕,她会蠃得满堂彩,可是——她不愿!
纵是集佞女、不孝于一身又如何,堵不住天下的幽幽之口又如何?
三年前,她就告诉自已,命运不会去眷顾一个懦弱的可怜人!
重生后的她,当一个恶女又如何?
“沈千染,世人皆言百行孝为先,难道你的爹娘没有教导过你做人的道理?”珍妃瞬时眸中发出异光,想不到沈千染胆大妄为至此,明明已经占据了上峰,却敢说出如北背逆大义的话,落人口实!
“世人皆言?如果世人告诉我,你的亲生祖母自你弱小之时,就弃你、恶你、舍你!是天经地义!如果世人告诉我,这个所谓的亲人心心念念地就是让你身败名裂,游街示众,你还得无愿无悔地去孝顺她,奉养她终老!这样的世人,我——弃之何妨?”她的声音大气磅薄,比起珍妃,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睥睨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