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见时搭乘飞机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他住在A市鼎鼎有名的富豪公寓，房价是出了名的贵，以方见时的收入水平他大概要不吃不喝奋斗两辈子才能买得起其中最小的一套房。
方见时解开指纹锁开了门，将行李箱收拾好之后去洗了个澡，随后独自坐在沙发上休息。
电话响起，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心揪了一下。来电人是李浩，国内知名的剧组摄影师，方见时现在就是担任他的助理。
“小方啊，”
李浩大着舌头，像是喝醉了一样黏黏糊糊道:“我刚刚还看你朋友圈……放假和袁冬阳在H市玩？现在回家了吧？”
方见时:“回家了。”
“哦，现在要不要来酒吧玩？”李浩那边传来一阵喧哗，混杂着劲爆的音乐，“我看你拍的还是不行，顺便张导王导都在，我们好好教教你怎么构图采光……”
手机有些滚烫，方见时手指蜷缩了一下:“对不起老师，我刚回来，还有点累。”
“真不来？”
“对不起，老师……”
方见时无比清楚李浩叫自己去的目的是什么，他口中的“王导”“张导”确实是很有名的导演，然而在圈内名声很差，男女通吃，利用潜规则强迫了许多不知名的小演员。
他回想起他们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赤裸裸的、包含着无尽的邪念，自己在他们面前仿佛一丝不挂，像明码标价的货品供人用眼神肆意亵玩:
“而且我女朋友还在家里，她不让我去夜店的……”
“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变通呢？！”
“你看看我带的韩伍、李泓钰他们，跟你一样大都是二十七岁，人家多大的机灵劲，现在已经掌机大电影了，这种场合以前他们求都求不来！”
李浩因他不知好歹的拒绝怒气上头，借着酒精放开音量破口大骂道:“还女朋友，谁他妈不知道你长得跟个女人一样，对女人硬的起来吗？真他妈小白脸绣花包。”
“给你脸不要，活该现在还是个小助理，拍的又没水平，你这一辈子就是扛相机的命！”
酒气上头，谩骂声接连不断，彻底撕破了平日里那张温和良善的面皮，露出恶魔的真面目。
不知骂了多久，李浩像是终于察觉到累了，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语后便挂断了。
白日的喧嚣退却，只剩下心的呓语。
方见时僵硬地紧紧握着手机，习惯性地拿起电视遥控器按下开关，却还未等电视完全打开又关上。
墙壁上的挂钟循规蹈矩地转动，指针发出的滴答声在这几近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这套房子很大，但这么大的空间里，却只有方见时一个人住。
太空了。
空到好像自己的心跳声都沉寂了。
方见时在这里住了五年，一千六百多个日夜，每到夜深人静时，难言的苦闷与寂寞就会难以抑制地涌上心间。
方见时低着眉，抑制住想哭的情绪，握住手机的手心微微出汗。犹豫一番后，他最终还是选择给通讯录里置顶的那人打了个语音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屏幕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有什么事？”
方见时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从上往下俯瞰着整座城市的繁华夜景，黑幕倒映进他的眼瞳，他咬着唇道:“……老公，你已经好久没过来了，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这几天都没空，下周再说。”
“可是……”
方见时鼻尖酸涩，因为这已经是他第四次“下周再说”了。
两边都沉默了下来。
“没有事的话我就挂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
“我昨天去H市滑雪了。”
方见时不想那么快就挂电话，于是抢先道:“咱们大学去的那家烧烤店还在开，老板娘还记得我呢……”
男人的语气很冷淡:“嗯。”
“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出去玩啊？”方见时感受到他的漫不经心，心口像是被石头压着一样喘不上气来。
“我很忙，等会儿给你转点钱，你和朋友出去玩，别去太远的地方。”
说着，男人那边传来一道女声，他应答了一句，道:
“我先挂了。”
“还有，以后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还未等方见时说些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方见时僵硬着躯体，还未吐出的心声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想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