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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加里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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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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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那天下午,周渺来揽月湾探望黎有恨。可仿佛大家都约好了似的,邢疏桐一家也来了,隔了没一阵儿,黎有恨又接到张鸿影电话,问他要了揽月湾的地址,说来看他。连黎铮这个“大忙人”也露了面,见着黎有恨才知道他受了伤。

樊寒枝原本就打算请周渺吃顿饭还上回的人情,但黎有恨不方便出门,一直耽误着,既然今天大家都来了,干脆就在家里聚餐。

阿姨出门去采买东西,樊寒枝在厨房泡茶,邢疏桐也跟着一起进去了,黎有恨听到他们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转头就被周渺拉着去室外花园里晒太阳。

正是午后,黎有恨方才想睡午觉没睡成,先躺在沙发上,暖融融的光一照,打起盹来,迷糊听见周渺问:“你哥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他打个哈欠,手掌搭在眉前往落地门里瞧,薛初静正抱着邢一诺逗乐,边和郑幽说着话,黎铮大剌剌坐在沙发上按着电视遥控器。

“就是,”周渺有些难以启齿,“我们那天不是出去吃饭又看电影了吗?你哥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哦。”他心不在焉应了应了一声,顿了片刻,说:“我会跟他解释的。”

“好,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你哥是怎么知道你在第一人民医院的?我都没打通他的电话,也没告诉他我们在哪间病房,他突然就出现了。”

黎有恨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细想,落地门被推开了,樊寒枝跨出半个身子来,望着他们。沙发很小,两人贴得近,黎有恨比周渺矮一截,又歪着身子躺着,看着像半靠在他怀里。

“在聊什么?”樊寒枝直勾勾盯着周渺。

周渺浑身紧绷,赶忙站起来,说:“没……我先进去了。”

樊寒枝侧身让了让他,关上移门走过来坐下,拉一拉黎有恨翻折的睡衣衣领,数落他不修边幅,催他回屋子里去换衣服。

黎有恨犯懒不想动弹,靠在他身上腻歪了一阵儿,才倚着他慢吞吞进屋,换完衣服出来,张鸿影恰巧到了,方月跟在后面,提了一个果篮进门。

众人互相介绍认识,一番寒暄,先围坐在客厅喝茶吃点心,说了会儿闲话,阿姨买完菜回来后,樊寒枝和邢疏桐就进厨房帮忙。

邢一诺吃了点东西犯起困来,被郑幽抱着去睡觉,薛初静从樊寒枝那儿拿到了几张沈寂的演出影碟,这会儿正和周渺坐在一起看戏,黎铮在一旁给方月讲他出去旅行的见闻,把方月逗得笑个不停,张鸿影便来和黎有恨说话。

两人有段时间没有见了,张鸿影同他聊了聊近段时间在忙什么,又问起他怎么受了伤。他不打算隐瞒,但也没有坦诚讲明,含糊地说:“我哥要搬来这边住,我想和他一起,他不同意……那天下雨了,路上很滑,摔了一跤。”

张鸿影听了也明了他其实是有意受的伤,什么评判的话都没有讲,拍拍他的肩叹口气。

晚上吃饭,这么一大伙人,心思各异,闹得餐桌上一地鸡毛。郑幽还在生黎有恨的气,知道樊寒枝在背地里编排他,看他更不顺眼,逮着机会就冲兄弟俩冷嘲热讽几句;那边邢疏桐忙着顾邢一诺,对什么都视而不见,邢一诺呢,张口闭口“爸爸抱”,黎有恨冷眼看他们三人坐在一起,恨得咬牙切齿,哪有心思吃饭;周渺坐在黎有恨边上,瞧见薛初静夹了块肉给黎有恨,下意识就替他拒绝了,说有恨不吃肉,一回神只觉得半边脸都要被樊寒枝锐利的眼神刺得千疮百孔,偏偏薛初静还一直唠叨着要他多来陪黎有恨练练戏;黎铮死性不改,早已喝得烂醉,胆大包天地当着张鸿影的面调戏起方月来,尽做些荒唐事,于是饭吃到一半,张鸿影和方月便起身告辞。

黎有恨脸上挂不住,勉强冲夫妻俩挤出一个笑。他们到底是文化人,脸上什么不快都没有,方月走过来抱了抱他,要他好好养身体,体面地道了别。

樊寒枝送两人出门,一直送到电梯厅,趁着等电梯的时候向他们道了歉。张鸿影尽管心里有火,脸上也保持着平和,说:“我知道你爸就是那个性子。”

方月也附和道:“不要紧的。”

樊寒枝说:“不会再让他过来,以后恨儿都住在我这里,二位想来随时欢迎。”

张鸿影顺着下台阶,说了几句场面话,见电梯还是没来,又说起黎有恨,问:“恨儿最近还健忘吗?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吧?”

樊寒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张鸿影用余光瞄着他,顿了顿,突然说:“我一直觉得他健忘这个事情有点蹊跷,你——”

电梯抵达的铃声打断了他,他朝樊寒枝笑一笑,没再说下去,和方月进了电梯。樊寒枝眉头紧皱,在电梯门关上前与他最后对视了一眼,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回去。

这么一闹,谁都没有多待,周渺和薛初静后脚也道别走了,郑幽抱着打哈欠的邢一诺,丢下一个冷脸进了客房,邢疏桐在客厅坐着,有事想和他聊一聊,见着他正要说话,樊寒枝径直走过她,到餐桌前拽了黎铮,一直把他推出门外,关上门回来,仍是不理她,去找黎有恨了。

屋子里哪儿都没亮灯,他绕了一圈,喊“恨儿”也听不见回应,最后在起居室找到了人,黎有恨正坐在角落钢琴前,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月光哗啦啦地翻着一本琴谱。

樊寒枝走过去坐下,抬起琴盖弹了几个音节,黎有恨头一歪靠在他肩上,指着琴谱的一页说:“哥,你弹这个。”

“忘得差不多了。”

他三岁就开始练琴,说不上喜欢也没有到讨厌的程度,高中学业繁忙一度想放弃,可每次回到家,黎有恨就缠着他要听曲子,就这么一直弹到了十八岁两人分开的时候。

如今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了,确实不太会弹,但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粗略读了一遍谱子,在暗里摸索着按下了琴键。可黎有恨却又不好好听,存心捣乱,不是抢着踩踏板就是去碰不相关的琴键,樊寒枝只好停下来,捉住他的手按在怀里。

两人静静坐了片刻,黎有恨开口问:“爸爸呢?”

“走了。”

“不想看见他了……张伯有说什么吗?”

“没有。”

又静下来,樊寒枝的拇指在他掌心轻缓地揉捏着,他任由摆布,不自主地靠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后挤得樊寒枝要掉下凳子,樊寒枝一把搂住他抱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轻轻笑了两声,把腿抬起来压在琴上,一连串混沌沉闷的音符跳出来,在室内悠悠荡着,樊寒枝伏在他耳边,他感觉到他那略微潮润的嘴唇张合着在说话,混着厚重的琴音,矮沉的嗓音里杂糅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

“真的喜欢周渺?”

黎有恨抚弄着他的衣领,说:“不喜欢。”停了片刻,又补充道:“但是……我喜欢别人。”

樊寒枝根本不追问那人是谁,仿佛没听见似的,话题还停在周渺身上,问:“刚刚在餐桌上,他说你不吃肉?”

“嗯,我不吃。”

黎有恨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说:“因为你说我很胖,我就不吃了,好几年了,哥你才发现么?”

樊寒枝凑近了和他对视,语气斩钉截铁,道:“我没说过。”

黎有恨皱眉,想要反驳,视线迷惘地在他脸上逡巡片刻,找不出一丝一毫他心虚或是在撒谎的痕迹,一时也糊涂了,惶惶然有些坐立不安。

“或许你记错了,你总是记错事情,”他压低声音,语气又柔又轻的,“你太瘦了恨儿,多吃点东西。”

黎有恨有些恍惚,思绪已经乱了,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边邢疏桐等在客厅,起初听见门外有动静,从猫眼一看是黎铮,他赖着没有走,吵吵嚷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敲门又踹门,闹出好大的动静,最后胡言乱语地骂起脏话来。她看不下去,来找樊寒枝,拐过走廊一个弯,见着起居室那两人,远远地就站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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