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5月28日,上海市,吴淞港,丽春院。
“连长,快开门,梁连长,有急事啊,赶紧开门啊……”
“瞎嚷嚷什么呢!”浑身光溜溜的梁成富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躺在身边那名同样被惊醒,并且同样光溜溜的年轻女子,吧嗒吧嗒嘴巴,忽然大声吼道,“是谁不开眼?敢扰了大爷我的清梦!”
“连长,是我啊,你的勤务兵小张啊。”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敲门声,“赶紧开门,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一听这四个字,本来浑身不耐的梁成富一下被惊醒,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张口就破口大骂“紧急你麻痹啊!老子在休假,休假你懂么,就是不在职了,不在职哪来的紧急军情?再敢乱说话,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不是啊连长。”门外那名勤务兵小张继续隔着门大声吼道,w..“旅长有令,所有官兵取消一切休假,任何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在接到命令后必须立刻回部队报道,上午九点钟不到者,以违纪论处,负重一万米跑,迟到三小时以上者,一律关三天禁闭!” “大爷,您找什么呢?”那名浑身赤*裸的女子娇滴滴的问。
“表,我的表呢?”梁成富急急忙忙的道,“看时间啊……快,帮我找找。”
“大爷,昨晚您来的时候,没见带表啊。”那女子道,“妾身记得真真的,您真没带表。”
“没带表?怎么可能?”梁成富气急败坏的道。“我们随身都是必须有表的,这是纪律……说,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冤枉啊大爷。”那女子立刻叫起屈来,“这丽春院可是照章纳税的模范店,我们虽然身份卑微,但也有自己的道义跟纪律,卖身就是卖身,但断然不会偷取客人财物的,您要这么说,有什么证据么?要是没证据。小心我去衙门告你诬陷!”
“你,你你你……”看着径直坐起身子,毫无顾忌的光着上半身的那名年轻女子,梁成富一阵无语,接着就是火冒三丈,“我不跟你胡咧咧!快说,我的表哪儿去了?告诉你,那可是军品,私偷可是犯法的!是重罪!” 不过,因为手表这东西现在还是稀罕物,特别是军用手表。都是从现代社会进口的不锈钢石英表,走时准确,本时空还没的生产。因此市场上的价值很高,比一些洋人的镀金怀表还要贵四五倍。
为了防止军官私自拿去典当换钱,贪墨军用品,军队里有一系列的规定,那就是一旦丢失军用手表,就属于违纪行为,必须要立案调查,并根据调查的情况受到大小不一的惩罚。
也就是说,不小心丢了手表还好,一般就是交罚款,并打扫厕所之类的惩罚,但如果是故意典当换钱,甚至刻意倒卖,不管什么原因,最轻的都要立刻开除出军籍,并处以加倍赔偿,从重的话,比如涉及的数目过大,那么连死刑都有可能。
当然,换个角度看,如果是偷盗,那么根据帝国的法律来看,偷盗行为一般是根据物品价值来算的,手表的价值很高,那么偷盗手表就是重罪,尤其是军用手表,通常会加重惩罚。
一般而言,小偷偷了一支手表,又被发现的话,就算归还了偷盗品,最少也要判五年有期徒刑!
简而言之,帝国的法律对小偷小摸还有强盗之类的,都是根据情节严重与否来量刑的,偷盗或者抢夺的物品价值越高,量刑越重。
“哎哟,好厉害,可惜吓不倒我。”那名女子干脆也不装可怜了,直接捋了捋头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拿就是没拿,再说也没用。
您要是拿军法吓唬我啊,可以啊,先去申请搜查令吧,有搜查令,一切好说,没有搜查令,那就对不起了。当然,您用强也可以,小女子也拦不住,不过除非你杀了我,不然的话,我肯定会去报警,告你一个诬陷罪!要是您杀了我,那也没关系,那就是凶杀了,警察会为我做主的。”
不怪这个风尘女子如此有底气,实在是帝国法的缘故。
自从李永吉宣布废除奴婢制度之后,像风尘女子等也不再是贱籍,身份上是平民,跟平民享受的权利跟义务是一样的,也一样受到相同法律的保护跟制约。
由于职业的关系,风尘女子不同于普通老百姓,对官法比较敏感,因此很快就学会了利用法律来保护自身的权益,久而久之,这些风尘女子除了工作期间,平时那也是受不得气的主,而且特别反感别人乱说话。
到目前为止,故意伤害罪、诽谤罪跟诬陷罪这三个罪名,大都出自这些风尘女的举报,一旦客人像以前一样责骂或者殴打,他们就会立刻去警局报警,警察如果不管或者处理结果不让这些风尘女满意,她们就会去法院闹,所以一来二去弄的连警察也有些怕。
或许正因为如此,因此很多看不惯这个世道的读书人在私下讨论的时候,经常会把风尘女的这些行为挂在嘴边,并把这当作世风日下的典型案例。
“你!”面对这个彪悍的风尘女,梁成富再次无语,刚扬起手要打人,不过想了想还是放下手,强压下心头火道,“真没拿我的表?”
“没有没有,真没有。”那女子的语气再次软了下来,“大爷,咱丽春院可是高档会所,不是路边的野店。我们这些职员在操守方面是绝对有保障的。再说了,您的表那么贵重,偷盗可是重罪,我犯得着为了那点小钱毁我大半辈子么?”
“这……”梁成富皱了皱眉,觉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就在梁成富刚想再次说什么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敲响:“连长,快点吧,都八点二十了,再不走,就赶不及了!”
“什么?你不早说!”听了这话。梁成富也不再纠缠,直接拉开被子,匆匆忙忙的开始穿起衣服来。
简单穿好后,梁成富立刻就往外冲,再也不管身后的那名女子。
等梁成富离开后,那女子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这才弯下腰,从床下的鞋子里摸出了一支黑色的不锈钢腕表。轻轻笑了笑:“啧啧,果然是好货色,起码得值个五十两银子吧。哼,这傻货。当我不知道你是当兵的?坑的就是你!”
的确,因为丽春院靠近军营,经常接待当兵的,所以对兵营里的一些事儿也略有所知。比如说军用表的处罚事情,他们就很清楚。
这些风尘女子很清楚,军队虽然禁嫖。但只是规定在当值期间禁嫖,在休假期间是不管的,因此很多当兵的都会趁着休假期间过来乐呵。
不过,虽然不禁止官兵在休假期间嫖宿,可如果私自带军需品出去嫖,那就是违纪了。
而由于法律问题,正如那女子所说,就算是军队,除非是抓捕特务等特殊军务,否则要想搜查一个妓院,也是要事先申请搜查证的,一旦申请搜查证,就要说明缘由,如果被人知道了是在嫖宿期间丢的表,那罪过就大了。
所以,那女子认定了,这军爷十有八九要吃个哑巴亏,以不慎丢失为理由上报,那样的话,惩罚力度会小很多。
当然,风尘女子也不是什么都敢乱伸手,他们也会看人,一些常客是不敢乱来的,只有一些不常来的,面生的客人,才会偶尔做一票。
归根到底,还是军用手表的价值太高了,所以就算有很重的惩罚,但依旧挡不住罪恶的黑手。
实际上,军人倒卖军需品这件事,虽然还没到蔚然成风的地步,但也已经是有组织的情况了,除了禁卫军还有国防军中的志愿兵还比较好点外,义务兵倒卖军需品的事情早就不是新闻,区别只是能不能被查到,能不能被抓到而已。
换言之,虽然中华帝国的建国时间不长,但腐败已经开始出现了苗头,不但在地方政府里逐渐开始产生奢靡与贪腐之气,连军队也渐渐有了变坏的趋势。
从根本上说,这是迅速扩军的缘故,正因为迅速扩招了上百万新兵,导致部队良莠不齐,一些社会风气也被带进了军营。
当然,就目前来说,这种军政方面的贪腐还只是出现些苗头,对国家财政也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但如果不想办法制止,任由发展下去,早晚会形成风气,那时候的情况就严重了。
不过呢,这也不能说是集权制度的问题,实际上跟制度无关,这是社会风气跟习惯使然,而且李永吉统一中国后,一直忙着对外干涉,对国家内部的情况少有关心,也没搞什么反贪反腐之类的大动作,这才让这些事情自然而然的发生。
言归正传,且说匆忙穿好衣服的梁成富冲出房门后,立刻就看到一名身穿浅灰色军装的年轻士兵站在门口,正是自己的勤务兵小张。
“连长!”
“别说了!”脸色臭臭的梁成富一摆手,“时间紧急,先走人,路上说。”
先在柜台前付了过夜银子,梁成富这才在老鸨子的“欢迎再来”声中匆忙逃出去,再之后,为了赶时间,梁成富也顾不上省钱了,不坐黄包车,而是直接叫了一辆四轮的出租马车,直奔城外的军营而去。
坐车的时候,梁成富的心里还在滴血,一直在默默的算账。总之昨晚一夜风流,他可是出了大血本了。就这一晚上,几乎把自己投奔帝国军后的正常收入了三分之一。
“早知道就呆在汉城不回来了。”心在滴血的梁成富叹了口气,“朝鲜姑娘多好啊,温柔便宜又漂亮,哪根上海人一样,市侩的要死,亏了。亏死了,猪油蒙了心,好好的参加什么远征志愿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