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老爷不算有什么野心的。
他是庶子,从小就知道,即使他再优秀,也不可能取代他大哥,成为未来的家主。所以,他并不严格要求自己,中规中矩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陈氏不是富裕大族,却也知书懂礼,弟弟和晚辈们都敬重陈二老爷,至少表面上是尊重的,这让陈二老爷没有再进一步的动力。
该有的东西,他几乎上都得到了。
可他的儿子陈珉,是个理想远大的,而且自负很有才华,远在陈二之上,对陈二诸多不服气。
陈珉总说:“我与陈瑛同为嫡子,他不过是时运好,托身在大伯的房头,我却生在二房,故而处处落后他。”
陈珉觉得自己的不如意,都是他父亲。陈二老爷出身不好,连累了陈珉。要不然,未来家主就应该是陈珉的。
陈二老爷听了很生气。生气之余,也觉得悲凉。
他一辈子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出身,反而被儿子说。后来,他儿子要做什么,陈二老爷都极力帮忙,算是弥补儿子的。
这次的事,也是陈珉主动挑起的。
他们的目标,不是七弯巷,不是李氏,而是陈璟和大房。
陈璟的态度,着实可恶,让陈二老爷既反感又愤怒;而李氏呢,故作镇定,实则慌得厉害。
七弯巷这两个人,也是挺可笑的。
“祭田?”最后一次侥幸被戳破,李氏紧张得有点变音,仍是强撑着撒谎,“田契在家里,伯祖父何来此问?”
“呵呵。”陈二老爷不由冷笑。
陈大老爷和陈瑛也摇头。
李氏当面撒谎,胆子太大了!
“是吗?”老太爷脸色全冷了,哼了声,“既如此,去拿过来,给我瞧瞧!”
李氏眼睛快速转着。
听到这话,她抬起脸,又问道:“伯祖父,为何突然要看田契?那些田契,不是七弯巷的吗?”
七弯巷的私产,凭什么给你看?
老太爷气得脸更冷,重重一掌击打在茶几上,喝道:“混账!让你拿来就去拿来,哪里来的聒噪?”
其实,当年分家,是有隐情的。
那些祭田,并不是陈璟祖父的父亲置办下的,而是伯祖父置办的。
陈璟的祖父和父亲身体都不好,常年请医吃药,所费不赀,旌忠巷众人议论纷纷,多有不满,觉得他们一家人费太多。
后来,伯祖父就说,既然怕被他们拖累,索性分了家。
他把自己名下的私产全部拿出来,和弟弟平分了。
这件事,还惹得伯祖母震怒,觉得伯祖父疼弟弟,把留给儿子们的私产拿出来分给弟弟,是不应该的。
所以,伯祖父是有资格管七弯巷那些祭田去向的。
这不仅仅是族规,也是私情。
那些祭田里,至少有两百亩是伯祖父贴给七弯巷的。当年的伯祖父尚未发家,那二百亩是很大一笔私产的。
“伯祖父,您这是不信任孙媳妇?”李氏继续和老太爷周旋,就是不同意去拿田契来对峙。
陈二老爷着实看不下去,开口道:“加行媳妇,你莫要巧舌如簧!外头都传遍了,说你把祭田卖了。你把田契拿来,给我们过过目,大家好放心。”
“二伯,我们什么时候要看你们家的箱底?”李氏冷嘲,看了眼二伯,“为何你们要看我们的私产?”
“那是私产吗?”陈二老爷暴怒,“那是祭田,是家底!”
“是我们七弯巷的家底,就是我们的私产!”李氏知道今天熬不过去,索性耍赖。只要她不松口,他们这些男人奈她何?
已经没有其他路可选了,只得撒泼耍赖,像个泼妇一样。
死就死。
先拖过今天,回头就叫人赶紧把那些祭田买回来!
李氏手里有陈璟交给她的一万多两银子,只要找到买主,再高的价格李氏也愿意出。无论如何,不能叫人知晓她卖了祭田。
族规是不饶人的。
“......加行媳妇,你这是做什么?”老太爷也怒了,“你眼里还有长辈,还有族规吗?要不要我派人去姚江,把你长兄叫来,咱们两族当面谈话?你若着实不愿诚心做咱们陈家的媳妇,让你长兄接你回家也可。”
这是威胁要休了李氏。
李氏心里,顿时就灰了大半。
她眼睛里满是怯意。
“我回家拿!”陈璟开口道。
他觉得再说下去,他嫂子更多忤逆的话也能说得出来,真的惹恼了伯祖父。他原本以为,伯祖父施压,他嫂子只得回家拿田契,到时陈璟跟着她一起回去,路上把情况告诉她的。
不成想,她嫂子压根就没想回去拿。
她拿不出来,就打算赖到底。
但是这种事,有长辈和族规压着,耍赖就没用的。
李氏惊愕看了眼陈璟。
她轻轻冲陈璟摇头。
没想到她的坚持,最后却被陈璟打乱。她心里,肯定觉得陈璟是猪一样的队友。
其实,从姚江回来,大嫂的心态已经转变过来,陈璟也是打算把田契和婉娘给他的二千两银子,交给他大嫂的。
可刚回来两天,他都在陪着李八郎,到处逛。因为祭田的事,并不知道旌忠巷察觉,以为不着实,就没立刻办妥。
这是陈璟的错。
今天才闲下来,旌忠巷就派人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