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乖乖把手搁在茶几上,等陈璟切脉。
她的胳膊,已经皮包骨头,一条条青筋突显,肌肤呈现青灰色,甚至有点狰狞。
陈璟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号完一只手,陈璟让她换只手。她挺配合的,换了胳膊,给陈璟诊脉。
她的脉象弦滑且数。
陈璟诊脉完毕,对沈长玉和沈十三娘道:“不是身孕。”
简单一句话,四个字,口吻也平淡,却似惊雷般,在沈十三娘和沈长玉的耳边炸开,两人都愣了愣。
大喜过望,反而沉默不知如何表达。
“真......真的?”沈长玉先回神,语气急迫追问,生怕自己听错了。
“是真的。沈姑娘不是身孕,我可以肯定。”陈璟道。这次,他的语气带了几分强调,不容置喙。
沈长玉长长舒了口气。
他就知道,他的十三娘绝不会辜负他的信任。知道了这点,以往的坚持就都有了意义,沈长玉心里激动不已。
耳边却传来低泣声。
十三娘呜呜哭了起来。
“别哭啊。”陈璟安慰她,“虽然病得有点重,还是能治好的,不要怕。”
“十三娘,别哭别哭,陈公子说了没事,你听到了吗?”沈长玉也安慰她。
沈长玉和陈璟都知道,十三娘哭,绝对不是怕。
她是在宣泄委屈。
自从发病,大夫都说她是身孕。除了小腹隆起和月汛不行,她没有其他妊娠的反应,她心里一清二楚,她不是怀孕。
她素来洁身自好,没有和任何男子不清不楚,更不会做苟且之事。
她是丧妇长女,哪怕她的父兄再也前途,她的婚事都不容乐观。门第相等的人家,是不太愿意娶丧妇之女的;嫁到门第低的人家去,她又不甘心。
所以,这些年她力争上游,样样要比族里的姐妹们出色。
却不成想,最后遇到这种事。
她不肯服输。因为她哥哥不允许她服输,她自己也不甘心。一直撑到今天,没人知晓她心里多苦。
现在,一句“不是身孕”,语气肯定至极,直接戳到了十三娘心里真深处,她的情绪压抑不住。
一开始还是小声抽泣,随着陈璟和沈长玉的安慰,她越发觉得眼泪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陈璟和沈长玉不再劝慰,服侍的仆妇也不敢劝,任由十三娘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哭了半天,她才慢慢停下来。
她哭得有点头晕。
等她不哭了,仆妇搀扶她进屋,重新净面。
陈璟就和沈长玉说起十三娘的病情:“令妹的小腹隆起,那是胀满引起的,不是什么身孕......”
这个,沈长玉倒知道一些。
久病成医,请了这么多大夫,历经半年,沈长玉自己也读了医书,懂得不少的知识。
“并不是胀满?我听大夫们说,胀满乃是阳虚阴积,是虚证,可是十三娘乃是实证,而且她月汛不行,胀满不会导致月汛不行的。”沈长玉道。
胀满,是因为脾胃虚弱引起的腹胀。腹胀者,由阳气外虚,阴气内积故也,是个虚证。
而十三娘却是实证。
所以,这点很叫人头疼,也最容易看错。
“小腹隆起,的确是胀满引起的,但是她的病症,不是普通的胀满。她那是气薄血室,是干血劳。”陈璟解释道,“普通胀满,是脾胃虚弱引发的;而令妹的胀满,那是胞宫干血引起的。”
胞宫,就在子|宫。
子|宫里血气稀薄,引得冷气内滞,最终导致气血不行,月汛停止,腹隆似孕。
“......是胞宫里缺血?”沈长玉对陈璟的话,半知半解的。胞宫里缺血,所以阴气入侵,阻碍了气机流转,故而引发此病?
“不是缺血,是气薄。”陈璟解释,“你问令妹,是不是去年月汛初潮开始,就时常腹痛如绞?这是胞宫有寒。寒则气凝滞,故易壅而坚。气不运,则血不行,所以得了此病。”
他们说话的时候,十三娘已经净面更衣,重新出来。
陈璟把方才对沈长玉的话,和她说了一遍。
沈十三娘听了,连连颔首:“的确如此。我每个月都要痛上几天,也请过大夫用药,效果寥寥。”
她的话,证实了陈璟诊断无误。
沈长玉大喜,道:“央及,如何用药,就全依仗你!”
“沈姑娘病得太久,身子虚弱,而我要用的药又险峻,我需得亲自看着,否则容易出错,我估计要在这里住三四天。长玉兄派个下人,去我们家说一声,免得我嫂子担心。”陈璟道。
“好,我这就明日一早就派人去说。”沈长玉道。
心里的一块重石落地,他们兄妹眉梢都携了几分明媚。
阴霾一扫而空。
他们松了口气,陈璟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