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药就熬好了。
杨岱舟的长子亲自端过来,一勺勺慢慢喂着杨岱舟喝下去。
看着这碗药喝下去,屋子里最紧张的人,不是杨岱舟、杨之舟和陈璟,而是唐老大夫和何大夫。
唐老大夫在等结果,看看这药是不是真的能起效,他的心情分外激动。
何大夫则生怕杨岱舟暴毙。医家慈悲,他是不忍见病家因为失误而死在他面前的。但是他人微言轻,没人听他的,唯有替病家捏把汗。
喝完了药,陈璟就开始为病家针灸。
他是用平补平泄的手法。因为是左后脑出血,陈璟就先取左侧的凤池、足临泣、太阴、印堂等穴;再取合谷、足三里双穴。
“要停针一刻钟。”陈璟对病家道,“您忍耐忍耐。”
一刻钟,就是后世的半个小时。
杨岱舟头疼,精神很差,轻声说了句好,就不再多应答。他仍是紧锁着眉头,因为头疼,不时呻|吟,痛苦万分。
“诸位前辈,不如先出去吧?”陈璟道,“让病家安静歇会。”
几个人就退了出去。
出了里屋,吴大夫责怪何大夫:“何兄,您也太直爽。都到了那个节骨眼,何必再多此一问?惹得唐老不快,陈官人也不快......”
吴大夫这个人,机灵功利,透着聪明劲。
这并不是什么缺点,只能说他人情世故练达。况且作为大夫,他的医术也好。人品医品都说得过去。
相反,何大夫就有点老实,不知察言观色,有些时候说话不得当,会得罪人。
“总得说,万一......”何大夫压低了声音,坚持己见。
万一他们把病家治死了呢?
何大夫并未领悟到吴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
吴大夫知道这位老兄的秉性,点到即止。对方不能明白,再说也是白费。吴大夫就不再多言。
唐老先生反而神色凝重。
他怔忪想着什么。
卧房里,喝了药的杨岱舟渐渐欲睡。这次,不是昏迷,而是睡眠。
屋子里有杨之舟、杨岱舟的长子和陈璟。
杨之舟轻声问陈璟:“多久能好?”
“这种病,最是精细,一步也急不得。”陈璟也放轻声音,“这样用药、针灸,半个月到二十天,才可能好转......”
他没有说痊愈,只是说好转。
杨之舟深深叹了口气。
到了六十几岁,再发这种危急病,就是跟阎王爷抢命。这自然是半点也不能着急。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大夫起死回生,不敢指望痊愈。
“......再调养数月,能好起来的。”陈璟继续道,“这位老先生并未引发癫痫,只是算轻的。以后定然要多加小心。”
杨之舟和和杨岱舟的长子都点头。
他们等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杨岱舟已经睡着了。
陈璟取针,没有惊动病家。
而后,他们也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快到子时了。
夜阑人静,琼华从轩窗照进来,在地上镀了层白霜。庭院的葱郁树木沐浴着银辉,虬枝摇曳,树影婆娑,随着月色倒映在窗棂上,妖娆如鬼魅,竟有几分渗人。
深夜的盛夏,暑气渐消。
陈璟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等忙活完了,惊觉胃里空空,想到上顿饭还是早膳呢。他这么一回神,肚子也跟着咕咕叫。
杨之舟听到了,喊了门外的小厮:“去吩咐一声,准备宵夜。”
几位大夫都神色微松。让准备宵夜,说明病家没事。正好,他们也饥肠辘辘。
只有何大夫,愣在那里!
真的没事!
那么重的生黄芪,真的没事,居然没有动血!那个孩子的诊断、用药,没有半分靠运气瞎蒙,他全部了然于心!
这等医术,若是落在唐老先生身上,无疑令人敬佩。
可是落在陈璟那个矛头孩子身上,就显得惊悚。
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能治疗中风!
这等鬼斧神工的医术,他从何学来?
何大夫看陈璟的眼神,带着疑问、惊愕,甚至还有几分崇敬。
而陈璟,手里还拎着那个食盒,食盒里有他配制安宫牛黄丸的药渣,他简直是一刻也不离身。
“机灵!”
这孩子又聪明又机灵,让诸位大夫们大开眼界。
“原来天外有天,竟是真的。”何大夫在心里感叹,“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只怕难以置信,要做井底之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