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牢房里,关了四个人。
光线不明,陈璟看不清楚,但是他们说话嗡嗡的,肯定是唇角打破了,有点张不开嘴巴,故而陈璟猜测他们一定是鼻青脸肿。
陈璟笑着问:“老七那弟兄三,没什么功夫。你们四个人,怎么伤得比他们还惨啊?”
“他们弟兄三?”陈三伏哈哈笑起来,“陈兄弟小瞧我们,我们四个人,打了他们十五个。”
陈璟就明白了。
被关进了的,只有老七他们兄弟三罢了。
一个团伙的,大概就是这样:每次犯事,几个人出来顶着,在牢里关一宿,打通了关系之后,就放出去了。
“那你们着实了不得。”陈璟赞道。
“不及陈兄弟啊!”陈三伏道,“你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两个人撂倒,着实叫我佩服!我陈三伏还没有佩服过谁呢,你算头一个!”
陈璟就仔细打量陈三伏。
牢里的光线很暗淡,看了半晌,只得到一个很高大、粗壮的印象。听陈三伏的声音,应该三十来岁,年轻气盛。“过奖。”陈璟笑道。
陈三伏和陈璟说了几句话,觉得陈璟言辞爽快,也就不再顾忌什么,直接问了什么的来历:“陈兄弟是哪里人?”
“两浙路人士。”
两浙路是个很大的地方。
陈三伏又问他:“到京里做什么,从前是什么样的大夫?”
陈璟的身份背景,连郑王府的二太尉都不甚清楚。陈璟若是告诉了陈三伏,等于泄了自己的底。一旦泄底,就不能唬人,估计这牢房也呆不下去了。
两浙路来的。也不乏有身份过人的。
“这就一言难尽了。”陈璟笑道,“等过几日出去了,咱们一处喝酒。再细说不迟。毕竟这牢房,也不是聊天所在。”
陈三伏眉头蹙了下。没有领悟到陈璟的意思。
但是,他也没有生气。
陈璟也问了问关于黑脸老七那群人的事:“他们几个,是依靠着谁?两天前,府尹大人审讯我,我偶然听闻府尹大人乃皇亲贵胄,怎么还不能奈何几个小混子?”
陈三伏就冷笑了几声。
“陈兄弟初来京里,不知京里的关系。那些皇亲国戚,嫁女儿、娶媳妇。都是贵胄之间联姻。亲戚套亲戚,就没有不相熟的。既然都是亲戚,亦或者亲戚的亲戚,自然要相互帮衬,相互庇佑了。”陈三伏冷笑道。他说到这席话,也是颇为气愤。
京里的关系,错综复杂。
权贵之间,相互勾结,各种利益纠缠,难以想象。
所以。哪怕是王爷做府尹,也要权衡利弊。那些小混混,自然是有强大的靠山。才敢如此放肆。
“......祝老七他们,说是自由身,其实早就卖身到了凌府,做了凌大人的家奴。他们仗着凌大人的势,在西街横行霸道,放利钱、收份子钱、赌场设局害人,无恶不作。”陈三伏继续道。
陈璟就彻底明白了。
他还想问,凌大人是哪一位。
陈璟对当今的大人物,除了杨之舟。一无所知。
他还没有问出口,牢卒就过来对陈璟道:“出来!”
然后。他们把陈璟押了出去。
惜文在身后,担心的望着陈璟。低低喊了声央及。
“不妨事的,你别担心。”陈璟回头,大声喊了句,就被牢卒带出了牢房,惜文的声音不复听闻。
牢卒带着陈璟,不是去上次后堂的方向,而是绕过西边的角门,进了一处庭院。
正值初夏,庭院深红浅翠,交相辉映着。两旁的圃里,种满了各色的鲜,此刻缤纷盛绽,似火般红艳、似雪白纯白,以或者粉嫩可人。
整个视线里,宛如铺满了五彩绸缎,华丽锦簇。
“这不是上大堂,而是去府尹大人后院。”陈璟在心里默默猜测着。
府尹把他带到后院去,要么就是极好的消息,要么是极坏的。不管是要放陈璟,还是要杀陈璟,都不能公开进行。
陈璟脚步有点慢。
他还故意停了下,试探牢卒的意思。
押解他的两个牢卒,见陈璟停下来,也停下脚步,瞧了他一眼。而后,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推陈璟继续前进。
陈璟唇角就有了个淡淡微笑。
“若是去后院的地牢,我停下脚步,这两个牢卒的态度一定很恶劣;但是,他们完全没有,似乎还很客气,足见是去后院的书房。”陈璟心想。
去书房是好事。
接待的地方,也决定陈璟的命运。
那位府尹大人,想要放了陈璟。
“可是,为什么呢?”陈璟想,“难道是查出了我的身份?离上次审讯我,才过了两天。哪怕是派人回江南打听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
那么,就不是看着杨之舟了。既然不是,为什么又要放我?”
陈璟思量片刻。
还没有等到他理出个头绪,就已经到了府尹大人的后院书房。
牢卒把陈璟押了进去,他们自己就回牢房了。
陈璟交给了衙役。
府尹穿着便服,坐在案后,神态有点冷峻,似只捕猎的豹,静静等待猎物靠近。所以,他的眼神,看上去有点凶恶,又带着迫不及待。
陈璟没有跪下。
衙役却压住他,硬逼着他下跪。
“退下去!”府尹大人冷喝。
他不介意陈璟站着。
衙役们立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