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断其粮道!”重重一挥手,单福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更有可能,老爷子还有一支尚未出现的精锐,正等待着叛军进入我广陵郡范围。别忘了,叛军距离广陵越近,距离会稽便越远,输运粮草便愈发困难。你们再仔细想想杨琦将军今日的昏招,明明叫我等留下断后争取三个时辰,然而最终却吩咐士卒在江边砍伐林木建造营寨……这可不是一位将军应有的判断!再者,我军在品桥溃败之前,杨琦将军亲自断后之余,据说是为了阻挡叛军渡河而强行砍断了品桥……”
“这几桩事有什么关联么?”陈到越听越糊涂。
单福有些鄙夷地瞥了一眼陈到,反问道,“当时我军已大败,叛军强行渡江一事已成定局,小小一座品桥,就算砍断了,就能够阻挡叛军渡河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老神在在地断言道,“依我看来,砍断品桥才是杨琦将军的真正目的!他这是要将叛军关在陆庄至品桥这不到三十里的牢笼内。倘若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便是叛军大将宫酆的葬身之地了!”
“丹阳兵?”随手将一根树枝丢入篝火,张煌用不像是疑问的语气平述道。
“正是!”单福重重地点头,一脸兴奋地说道,“老爷子曾透露丹阳精兵会赶来援助,可战斗打响近半月,丹阳精兵迟迟不到。十有八九,老爷子是打算叫这支丹阳兵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介入战场,一仗叫叛军伤筋断骨!”
倾听着自己麾下的士卒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此战战略上的事发表议论,伯长吕闵整个人都惊呆了。
吕闵以洗刷饭具的借口离开了,临走前他望了一眼尚且兴致勃勃争论的众小卒,恍惚间,他感觉这几个小子仿佛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个战袍披红的将军。
吕闵苦笑着摇了摇头,刚一转身,他忽然瞧见裨将陈杞竟不知何时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他们。
吕闵微微有些心惊,急走几步,拱手抱拳。
“陈杞将军!”
“……”陈杞扫向吕闵的视线依旧冰冷,但是他望向张煌等人的眼神,冰冷中却隐约带着几分莫名。
“陈某刚去见了将军,将军吩咐了一些事。你等是陈某辖下兵丁,随时都有可能出击,准备一下!”陈杞冷淡地说道。
“出击?”吕闵的表情略有些意外。
只见陈杞瞥了一眼依旧在高谈阔论的张煌、单福、臧霸等人,很罕见地点了点头,然而语气却依旧冷漠。
“唔,反击的时候到了……希望你能于此战洗刷在本将军心中‘逃兵’的印象吧,吕闵都伯!”
“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吕闵并没有因为那一句逃兵而动怒,相反脸上竟流露出几分苦涩与忏悔。
忽然,吕闵猛地抬起了头,惊愕地望向陈杞。
“都伯?”
遗憾的是,陈杞早已经转身离开,这让升了官的前伯长吕闵心中莫名复杂。
而与此同时,在品桥附近叛军临时的简易营地内,大将宫酆在帅帐内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手中的行军地图,嘴边泛起几分苦涩的笑容。
“被摆了一道啊……杨琦,籍籍无名的家伙……真有你的!”
“将军,怎么了?”从旁几名将领见主将面露异色,疑惑问道。
然而宫酆却不理睬他们,只见他双目眯了眯,口中喃喃说道,“本来还以为只是个侥幸坐上主帅副将的走运家伙,想不到看似光明磊落的表面下竟然是这般阴险……我就纳闷,大敌当前还有心思命士卒砍林木建造营寨的废材怎么会坐上主帅副将的位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将军?将军?”
“臧旻是个老狐狸,杨琦那厮也狡猾地很!失策……竟被杨琦那厮那骗了,不过……我军还未输啊!”
说到这里,宫酆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神采闪动,冷哼一声。
“只要攻下广陵,一切阴谋阳谋皆成白纸!本将军倒是要看看,区区只有两千余兵卒屯守的陆庄,如何挡得住我一万精兵!传令下去,即刻攻打陆庄!”
“咦?”左右将领们面面相觑,诧异说道,“夜里出兵?将军,不若等到明日吧?”
“等?我军还等得起么?”宫酆神色一冷,不怒而威地喝道,“再等下去,我一万精兵就要因为前后夹击被一锅端了!”
“……”
眼瞅着宫酆满脸的寒霜,左右将领不敢出声,他们想不通半日前还和颜悦色的主将,何以突然变了一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