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自然不可能是桑青红,让我微感意外。
“军师——”那人向灰袍男人行礼。
“你自己?小屠呢?”他问。
“转眼就到。”年轻人回答,眼光落在我身上。
我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此人心术不正,眼珠贼溜溜乱转不止。
战争之中,谁都不该掉以轻心。那些被背后射来的子弹所杀的,全都是毫无戒心的武夫。
在这屋里,除了那扇门是个出入口,还有我们背后的这扇窗。所以,我的耳朵竖起来,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窗里的动静。
“这次,大家一起名垂千古。”灰袍男人说。
“愿誓死追随大哥,不求名垂千古,只求兄弟生死一心。”年轻人说。
灰袍男人向前走,离开了鬼头刀。我则是轻轻移步,将那把刀挡在身后。
“大哥,战斗一开始,这里的东西就要全都撤走,别落下了。”年轻人说。
“没事,没事,不慌。”灰袍男人点头,“临走时,记得把大梁上的八卦镜带上,那是最重要的东西。”
年轻人抬头向梁上一望,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问:“大哥,我多句嘴,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神相水镜’?您肚子里藏着这么多神机妙算,是不是跟它有关?”
年轻人的话提醒了我,日寇追查的“神相水镜”线索正在这灰袍男人身上。他死,一切线索就都断了。
灰袍男人摇头:“怎么可能?神相水镜,神相水镜……又怎可能真的是镜?”
我感觉,他这句话是向我说的,似乎是要提醒我什么。
年轻人举手搔头:“大哥,我这就不明白了,既然那宝贝叫‘神相水镜’,又怎么不是镜子?不是镜子,又为什么叫‘神相水镜’?”
灰袍男人走到桌边,右手食指再度伸出,指向那九曲黄河图。
我盯着他的指尖,这一次,他的指尖并未碰到地图,所以那种奇异的亮银色也就没有出现。
“大哥,您这是……什么意思?”年轻人使劲搔头,灰白色皮屑乱飘如雪。
“没有意思。”灰袍男人摇摇头,自嘲地笑起来。
我这次确信,他的话是说给我听的,他的动作也是做给我看的。
“小屠呢?还不来?”他又问。
年轻人笑笑:“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灰袍男人大笑:“唉,不知怎的,我最近很是沉不住气,无论做什么事,都很焦虑。小屠再不来,我真的等不及了——”
他的话音未落,我就听到了窗口传来异响。
我转过头,恰好看见一个人由窗框上沿倒翻进来,双手平端着一把长枪,瞄着灰袍男人的后背,食指一勾,即将扣响扳机。
其实,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就像那灰袍男人说的“我真的等不及了”。
我的手虽然垂在身边,但五指早就张开,对准鬼头刀的刀柄。
那端长枪的人一露面,我已经弯腰提刀,抡了个半圆,向着长枪横劈下去。
那刀真是锋利,几乎没发出什么响动,就将长枪斩断,再捎上那偷袭者的一根食指。
与此同时,灰袍男人右手一伸,锁住了年轻人的喉头,反手一扭,年轻人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偷袭者根本来不及由窗口遁逃,灰袍男人甩手一枪,偷袭者的太阳穴就被洞穿。
这场突袭来得快也去得快,我与灰袍男人联手,竟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但是,他脸上并没有胜利的笑容。
“改命是命运的一部分,不可改命也是命运的一部分。”他开口时,语调异常悲凉。
“什么意思?”我知道事情不妙。
“八卦镜已经告诉我眼前发生的一切,我还可以改命,但谁能告诉我,究竟作何改变,才能让自己找到最好的那条人生之路?”他向我张开双手,发出了这充满哲学意味的哀叹。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正因为前面有太多可选择的路,他反而处于歧路亡羊的窘迫局面,左右踟蹰,不知该往那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