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极普通,按我的理解,任何隐居山野的高人都有着难以言说的痛苦过往。他们在红尘俗世中过得很不如意,所以宁愿离群索居,以自我修行为人生最大的目标。
比如眼前这戏服男子,他过去的身份已经毫无意义,现在他只是特务头子口中所称的“喰大师”。名字是代号,他叫“喰大师”或者其它什么名字,都只是虚无的。
我猜,以桑青红的智慧,应该不必纠结于此。
“红,我就是我。”戏服男子回答。
“师尊,我使用了多种方法,探测你的真实身份,终于在上个月的月圆之夜,获得了一些重要的线索。”桑青红说。
“是吗?”戏服男子微微摇头,并不在意。
“你是……”桑青红说了一句话。
在“你是”两个字的后面,字幕有些凌乱,翻译为“王”。
那么,桑青红的话连起来就是“你是王”三个字。
“红,你不觉得,这答案很可笑?”戏服男子问。
桑青红没再说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简娜突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句话真是令人费解,桑青红这样说,证明这位喰大师是一位‘王’,可他到底是什么王?幕府时代的某位王者后裔?日本全境统一之前的某位部落之王?别的国家流亡日本的亡国之王?我反复听了十几遍,都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我无法回应简娜,因为我看到了那一行英文字幕,它将桑青红的话翻译为“you are king”。
毫无疑问,这句话的原意应该是“你是国王”或者“你是皇帝”。
在日本,天皇是唯一的国王和皇帝,永远存在,永不废止。
那么,我心里得出的答案就变得非常震撼、离奇、古怪、荒谬了。
这样一句话,令我们看到的影像变成了二战中另外一个巨大的不解之谜。
简娜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我张口欲言,却又猛地举手捂住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知道,她也想到了我猜测的结果。
这结果殊为惊人,一旦猜到,任何人都不可能保持冷静。
我暗自反思桑青红的来历,她本是匿伏于官大娘体内的一个不过沉寂的灵魂,因我爷爷的病危而出现,几次设置幻象引我入局,但都功败垂成。她的居心十分险恶,尤其是在替身局一战中,只要我动手杀人,百分之百就要坠入她构架的陷阱之中。
“她到底想干什么?”我扪心自问。
现在已经远离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烽烟血火,中日两国的友谊之树也在缓慢生长当中,她来构陷我,是出于个人目的,还是国家政治目的?
天意难料,世事轮回。
如果她随着官大娘的遗体火化而烟消云散,那么世上就再没有桑青红这个人或者灵魂了,我们的济南城也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偏偏出现了一个鬼菩萨,把官大娘的遗体转运到“镜室”来,由此将桑青红的灵魂彻底剖析解放出来,使她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我和唐晚所做的事是对的吗?还是错得一去千里?”我忍不住再次叩问自己,后背顿时冷汗涔涔。
在《天方夜谭》的故事集之中,渔夫无知地拔去了所罗门王封印铜瓶上的塞子,瞬间释放了昔日祸乱人间的魔鬼。他犯下的是无心之过,但随之带来的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巨大灾难。
今日,我和唐晚是不是正在重复着渔夫的无知、无心之过,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启了灾祸之门?
“你去吧。”屏幕上,戏服男子起身。
“师尊,回答我?”桑青红追问。
不只是桑青红,我和简娜也在等待着答案。
“不该知道,最好不知。”戏服男子说了这句高深莫测、充满禅机的话之后,缓缓地走出草庐,向斜刺里那条山路走去。
远山笼罩在薄雾之中,很快,那戏服男子也走入雾中,再也不见踪迹。
桑青红跪在草庐之中,垂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塑。
这段视频结束在此处,随即大屏幕一片空白。
“这是桑青红心中念念不忘的事,关于那戏服男子的身份,也已经成谜。”简娜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不敢武断地定义那戏服男子的身份,但在人皮面具、繁复戏服的遮掩之下,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那人的身份真的是king,则二战历史又要被重新编辑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