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恽只好低沉地答应了一声。
屯田之事,自上次甄伏提出后,再无下文。众臣大都以为,此事不了了之。但马将军的突然回朝,却使这件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为朝堂决策,并开始启动。
这其中,尤其以太湖水师的参与,影响最为深远。马将军统帅的越州兵马,和温明辉统帅的禁军,原本就不受戴恽的辖管。只要主帅愿意屯田,戴恽即使反对,也鞭长莫及。但诸葛有成统帅的太湖水师,却是戴恽的下属,原本听命于戴恽,却因屯田之故,不但军士鼓噪事件没有受到追究,反而因祸得福,军费由户部直拨,本人及下属都惟王命是从,和禁军一样成了王师,再不必理会戴恽。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州原归戴恽统辖的兵马指挥使,很多人早就因为需要重金孝敬戴恽,才能得到军费深怀不满,而今突然发现了可借屯田,摆脱戴恽控制这条途径,有的指挥使不禁怦然心动。而且更为关键的是,随着钱弘佐的年纪渐长,一出手就铲除了户部主事徐伟,第二次险些把戴恽亲信——边军副使居不移变成筑坝的苦力,其狠辣的作风已经初见端倪。许太后执政怀柔为主,但钱弘佐却似一个未长成的小虎,尖牙已露。如果各州兵马指挥使再追随戴恽,而不是赶紧找机会向钱弘佐表忠,只怕以后前途莫测。
越州兵马开始招募茶农,指导大军种茶。同时也开始帮助驻地百姓从事农耕,因分文不取,深获百姓爱戴,马将军美誉四起,大有东山再起之势。
而太湖水师开始派战船,为商旅护航,赚下了第一桶金。虽然陈欠兵饷依旧未发,但当年的兵饷,在户部的大力支持下,安数发放,并凭借雄厚的造船实力,拟建能抵御大浪的商船出售。曙光已现,大亮不远,将士们的情绪,迅速平稳下来。整个太湖之上,捕鱼的战船比比皆是,一片繁忙景象。
禁军正在翻建的房舍中,开始单独辟出方便进出的地方,来建烧瓷器的官窑和军器所。整个兵刃制造的费用,由兵部转入禁军帐下。这预示着不远的将来,各地兵马的军器供应将由禁军主导,等于各地兵马的强弱,主要取决于钱弘佐是否重用。
钱弘佐执政第三年,没有像戴恽要求的那样,增加军费,而是销减军费,减免了民户部分秋税,并严厉打击民间高利贷,使百姓获得了喘息之机,为来年的农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各地指挥使开始暗中派人,来都城杭州。但不是去戴恽的元帅府或者兵部,而是直奔以往并无来往的户部,拜见户部主事甄伏。有的带有密信,有的只是由来人口述,表达愿意参与屯田的愿望,希望甄伏能代为向太后、向圣上禀告。有的来使是由马将军推荐的,有的来使是由诸葛有成推荐的,有的只是探探口风,有的却已经制定有详细的屯田方略。甄伏都将这些事,如实禀告给许太后和钱弘佐,一时间甄伏成为了王权和兵权连结的纽带。
这一天甄伏来民安殿晋见许太后、钱弘佐,而且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原本是戴恽亲信的边军副使——居不移竟然也派人前来,与甄伏商议所属部队屯田事宜。并称沿边境地带,有高山密林,愿意以伐树种树和养殖战马,作为屯田的主要营生。
当甄伏喜不自胜地禀告完毕后,许太后却眉头深锁,道:“居不移派人前来,恐怕根本就不是为了屯田,他是戴恽亲信,而且作为副使,他的下辖部队,就在戴恽的亲子戴峰的眼皮底下,他怎么敢擅做主张屯田?”
甄伏道:“边军也是吴越国的部队,屯田已是大势所趋。他们有意参与进来,岂不是更好!”
许太后道:“甄大人,你为人坦荡,之所以力主将士屯田,是为富民强国,但是戴恽却不会这么认为。他原本靠兵部拨发军费自肥,而且借此将军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使各地指挥使对他俯首帖耳。但屯田之后,各地军费都将由户部直拨,这在戴恽看来,就是在架空他的兵权,是王权想要剪除他兵权的一个计策。”
钱弘佐也惊觉道:“只怕甄大人与各地指挥使联络屯田的事,已经走漏了风声,被戴恽知道了,故而他指使居不移前来试探。”
许太后对甄伏道:“请爱卿回去后,告诉居不移派来的人。屯田之事并非户部职责,如果居将军有什么想法,让他直接向主帅弘侑殿下,也就是戴峰指挥使禀告。而且甄大人你对他们屯田的看法是:边军应以御敌为主,不宜屯田。”
甄伏面有难色,顿了半晌,才颇有悔意道:“太后、圣上,微臣欣喜之下,答应来人一定转告太后与圣上“他们参与屯田的意愿”,并已让他立即返回,转告居将军,让他静候佳音。”
许太后愕然责备道:“甄大人为何这等轻信?”
钱弘佐痛声道:“甄大人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