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甄府,回到御驾上,钱弘佐又握住了谢香存的手,问道:“谢爱卿,你如实招来,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谢香存低声道:“当然是男人。”
钱弘佐道:“可你刚才的话音,明明就是女人。”
谢香存道:“小人出身梨园,学过扮演女子,刚才只是在模仿女声。”
钱弘佐感叹道:“戴胜男妄称胜男,而爱卿你却令粉黛无色。刚才的声音,便如出谷黄鹂一般动听,今日孤王才知道,什么叫娇媚入骨。”
谢香存偷偷笑了笑。
钱弘佐道:“如一公主好像认出来你,不是戴胜男。”
谢香存把和甄锦书相识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钱弘佐道:“竟有这番曲折,甄大人这般看重你,你这般敬慕他,应该不是因为学识相近,而是你们义气相投!”
离罗城大门越来越近,钱弘佐握着谢香存的手,也越来越舍不得放开,他跟谢香存能够并肩而坐,彼此紧靠,机会少之又少,原本的一场凶险行程,在谢香存的陪伴下,令钱弘佐生出的却是荡气回肠之恋。
罗城大门口,摆满了刚刚运来的刺客的死尸,这是早就计划好的。这些死尸,将在罗城门口暴尸三日示众,如果他们的同伙,敢来抢尸体,那就会被埋伏的禁军,变成一具新尸体。而三日后,这些尸体将会葬入城外的乱坟岗。
戴恽站在罗城大门边,在等钱弘佐归来。看着满目的尸体,戴恽的心沉到谷底,如刀绞一般痛楚。他不心疼这些死士的生命,但他心疼费了大量心血财力,才培植起来的这股恶势力,它是戴家震慑整个吴越朝堂的一大资本,而今却灰飞烟灭。
虽然痛心,但戴恽还是坚持着等待钱弘佐归来,因为他要接女儿戴胜男回府。这些死士已经被消灭了,现在戴恽唯一指望的,就是女儿再不能有闪失。
碍于戴恽的身份,钱弘佐的御驾,在罗城大门口,停了下来。戴恽被温明辉领到了钱弘佐御驾前,面对恭敬施礼的戴惲,钱弘佐居高临下地端坐在御驾内,连车窗都没开,而是隔着窗纱,冷冷问道:“戴元帅等在这里,有事吗?”
戴恽道:“本帅听说圣上遇刺,忧心如焚,所以早早来此等待,祈祷您平安归来。我听说小女胜男受了伤,十分担心,想接她回府养伤。”
钱弘佐道:“戴元帅,胜男小姐是受了点小伤,但是孤王决意亲自照顾她,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是她告诉了我,刺客准备刺杀我的消息,还有他们准备行刺的地点。刚才遇刺时,她为了保护孤王,奋不顾身,斩杀刺客众多。如果不是早有防备,今日孤王必死无疑。我钱弘佐何德何能,竟然遇到胜男这么痴情的女子?!”
戴恽满脸惊愕。他想起了戴胜男听说自己要刺杀钱弘佐时,诸多不满的话语,心里暗想:难道是女儿的背叛,才导致了这次行刺的惨败?转头看了看那些血肉模糊的刺客尸体,纵使戴恽见惯了血腥,陡然间也是神色怆然。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相信那句“女生外向”的俗语,在父兄和未来丈夫之间,女儿选择了后者,背叛了前者。而他竟然认为他的骨肉,始终会向着他。他从来都没想过,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抵不过王宫中短短几个月的相处。
戴恽又向御驾内看了看,身着瑰红色外袍的女子,通过窗纱依稀可见,看不清面目,只见她漠然地看着另一个方向,似乎根本就不想见到他这个父亲似得。
钱弘佐续道:“胜男跟孤王说,她再也不想回戴府了,我想她是住惯了王宫吧。还请戴元帅不要见怪,你也知道,胜男就这个小孩脾气。我和她大婚在即。过些日子,想必母后会派人接戴夫人进宫,商谈婚事。我们大婚时,请戴元帅务必来观礼。否则有好事之徒,乱猜你们父女不合,就不好了。”
说罢没等戴恽回答,已经命令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