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微风浮动,将原本罩在谢香存画像上的轻纱,吹了起来,露出了那张满脸喜悦的面容,钱弘佐痴痴看着,叹息般地轻语道:“毕竟你和他是亲兄弟,心肠不会坏到哪里去。”
连归路也转头看了看谢香存的画像,疑惑道:“圣上,您病了,我跟他不是兄弟。”
钱弘佐动情道:“谢爱卿幼年时,从烽烟四起的中原,逃难到吴越国。他父母乞讨无门,想把他年幼的弟弟,卖给王室的仿梨山庄,换些银两,继续赶路,去投奔亲属。但是他弟弟嚎啕大哭,谢爱卿于心不忍,让爹娘将他卖进了仿梨山庄,带着他弟弟继续赶路。后来他们一家人,就失散了。”
连归路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道:“我是绍兴人,不是中原逃难来的。”
钱弘佐道:“你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还有一份恻隐之心就好。苦海无边,慈悲是船,灾难靠着慈悲救度。”
连归路羞愧地低下头。
钱弘佐道:“我身体不行了,只怕不久于人世。你如果再留在杭州,早晚会被弹劾下狱。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银两,你带上它,离开这里吧。那边桌上,有我赦免你的诏书。”钱弘佐将枕下的一个锦袋费力地拿出来,递给连归路。
连归路打开看时,只见里面全是金叶子。霎时,连归路热泪盈眶,真诚道:“圣上,您如今病成这个样子,还这样替我着想,微臣感激不尽。这几年都是您在照顾我,而今您病了,让我照顾您养病吧,您的身体会康复的。”
钱弘佐道:“趁着还能走,快走吧。我并非对你好,只因此情无寄处。”钱弘佐轻轻抚摸着连归路的脸,道:“多谢你,陪伴孤王这么多年。”
连归路俯身叩拜,已经泣不成声。
--
连归路去后,钱弘佐的病势日益沉重,指定钱弘倧在自己身后继承王位,钱弘倧是马王后的第二个儿子,大儿子钱弘僔还是世子的时候,被戴恽暗杀。种种变故后,马王后同先王合葬,钱弘倧是实际上的先王唯一嫡出。
此时钱弘佐已经有杜氏、仰氏两位嫔妃,并育有王子钱昱。传位圣旨下达后,钱弘佐召见了两位嫔妃和王子钱昱,两位嫔妃问候病情后,钱弘佐问杜妃道:“孤王决意把王位传给弘倧,爱妃你,是否责怪孤王不把王位传给亲子?”
杜妃心里确实不满,因为此前有许太后监国的前例,杜妃也想仿效。但她不敢明说,生硬道:“臣妾不敢。”
钱弘佐抚摸了下只有二、三岁的王子钱昱的头,道:“好孩子,父王十四岁就即位做了国主,那时我好兴奋,好开心。可是你如今太小了,如果父王把王位传给你,不但害了你,害了你母妃,也会害了吴越国。这其中的危险与危机,不是你们能应付和承受的,父王不忍心,再让你遭遇其中的痛苦。”
钱昱似懂非懂地看着钱弘佐。钱弘佐向他微微一笑,钱昱年幼,看见父王笑了,也跟着微笑。
钱弘佐对两位嫔妃道:“孤王一生操劳,很少陪伴两位爱妃,孤王对不起你们。说起来孤王更对不起母后,也对不起甄大人、谢爱卿,但是孤王对得起吴越国的百姓,因为孤王尽力了。”
不久,钱弘佐凄然长逝,终年二十二岁。钱弘佐在位期间,内平叛乱,外镇边疆,数度减税,大力扶植农桑、丝织、制陶等产业,百姓生活富足,在五代十国的乱局中,保住了一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