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死灵法师,还是圣骑士,亦或是这一群战团佣兵,都认为大势已去。自己已经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仁至义尽。
但本地的人们还没有放弃希望。
奥利弗将两个孩子抱上了一颗大树上,跳下来之后,想要接着将孩子的爷爷抱上去,但这胡须白的老人却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另外一家人。孩子在哇哇大哭着。
仓皇逃难的人。舍生忘死的人,失去希望的人,挂念家人的人,同情弱者的人。
奥利弗蓦地仰天大吼起来。
这悲壮的气氛感染了所有生于此处长于此处的人们。
晨光镇的佣兵们怒吼起来,村子的男人们大声怒吼起来,甚至是那些小小的孩子,也跟着用稚嫩的嗓音吼叫起来。
一辈辈流传的血脉,传承自祖先的生活方式,值得夸耀的勇气和坚韧,即使是在绝境中也要坚持着的东西。守护,同情,保护,和挚爱。
当无可阻挡的猛烈洪水轰来之际,西格玛奋力将手中的人向一边的树上甩去,同时驾驭风元素,如狂飙般冲天而起,避过了可怖的洪峰。
他在天空中翻转过身,向下看去,她看到姬莉手中的战盾变形展开,变得更加宽大,被她踩到脚底,稳稳当当地浮起,将圣骑士托举起来。
他看到福特带来的佣兵们有些聚在一起,将背后的战盾竖了起来,强行挡住了洪流的冲击,有些佣兵高高跃起,闪过峰头后后抓起一块木板,浮在了水中。
但他看到了让人更为震惊的一幕。
他看到奥利弗被洪水打了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扑出五六米,但却仍然向四周抛掷着从车上拆下来的木板,他看到有的晨光镇佣兵几乎整个人没在了水中,却死死地抓住一个素不相识的村民的胳膊,抱着一棵树,死死地不撒手。
他看到洪流之中,有一只手艰难地举起来,托着一个小小的身形,直到哇哇哭泣的孩子被一名佣兵分离地接过,这才消失在了无尽的水波之中,任凭那个佣兵如何摸索呼唤,却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
他看到将救命的木板抛给了别人,坐在尚没被洪水摆放的小丘上,哼着小曲,摸出一点烟草,点不着,于是将烟叶放在嘴中细细咀嚼,带着对一生的回忆和对远方家人的眷恋,消失在了咆哮而起的洪峰之中的老人。
他甚至看到了,在安全的高地上,一些人抱着拆下来的木板冲了下来,跳入波涛洪流中,向这里拼命地游过来。
在强大的灾难面前,生命是如此得脆弱和渺小,但正因如此,却是如此得沉重和震撼心灵——在西格玛他们这些外来人放弃之时,土生土长的人们却依然不愿意舍弃希望,依然在拼尽全力地守护着想要守护的人,亲人,家人,朋友,甚至素不相识的人,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因为这是祖先传承下来的值得夸耀的勇敢,因为这是这里的人类借以在灾难和困境中艰难伫立的最宝贵的财富:希望、怜悯与牺牲。
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救援和捐助上,朴实的心灵没有贪欲,真正的男人靠自己的双手守护重要的家人。
这就是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一代代永不断绝的人类。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西格玛气踹嘘嘘地飞回了高地上,环顾四周,大部分的人已经被成功地救出,但依然还有一部分人抱着木板,无助地挣扎着,呼救着。
高地上的人们,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
死去的人有些被捞到了尸体,集中安置在一起,遗体上蒙了白布,有人在旁边悲伤地哭泣着,那是村子里的男人,有些人的遗体旁孤零零的,那是为了救人而死去的佣兵。
而更多的佣兵,则是在奥利弗的带领下,宛如不知疲倦一样,依然奋战在水中。
“西格玛!让奥利弗和福特他们回来!”姬莉分开人群冲了过来,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我认为现在的重点不是救人,而是如何保住这里的人!加固临时的防护堤,制作木筏,堵住可能溃塌的地方,人手严重不足!”
西格玛沉默着,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第一堂课。
心脏突突地跳动起来。
想起了在佣兵工会中的演说,想起了佣兵们的欢呼和怒吼,想起了布恩夫人的勇敢,想起了弗雷曼男爵的豁达,想到了雅典娜在白河村的话,想起了在火焰中咆哮怒吼的艾森,想起了在这里勇敢奋战、不惜牺牲的人们。
想到了在自然学院的那个山谷,为了保护家人的未来,为了战胜绝不可能战胜的强敌,而将自己为尸爆材料的半兽人们。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摆放在空地上、蒙着床单的一具具尸体。
那是为了守护家人和陌生人而拼尽全力,最终失去生命的人们,勇敢的人们。
失去生命的,人们。
而在肆虐的水灾中,还有更多挣扎求生的活着的人,这些死去的人们拼命保护的人们。
西格玛突然笑了起来。
但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抬起腿来,缓慢而艰难,仿佛腿上挂着万斤的重量。
但落下的脚步是如此得坚定。
死灵法师向摆在地上的施法材料走去。
“没有人手了?”
死亡之力奏响冥界的乐曲,聚灵阵缓缓地展开。
西格玛的双眼闪耀起熊熊燃烧的幽蓝火焰,声音冰冷却平静。
“这里,不是还有很多吗?”(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