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到牌匾,俺今天倒是听城里的一个熟客儿说起……”
讲到这儿,于得名放下手中的活儿,面现苦闷,转过身来,在案子上一屁股坐下,声音低低地道,“上边又有新政策了,像咱家唻——这种有铺子的,怕是要入‘大集体’。俺琢磨着,咱这鞋铺儿怕是难长远了……”
“咹?他爹,你说啥?咱家的鞋铺儿要入‘大集体’?”于陈氏听了这话,声线儿有些不稳地高声问。
她刚才一着急,未加思索,就忙忙向着老伴儿跨出了一大步,她的小脚儿似乎没接收到主人运动神经传递过来的“启动’信号,也就没来得及设防,故而,它承重的立锥点儿也就没能及时落实明白,电光石火间,导致了于陈氏险险向一侧“张倒”1……
“哎哟!”
“别——”
“小心!”
“哎呀——”
一个是下意识地喊叫,其它三个是着急,四个频率几乎一致的声音,同时在小小的陋室里振响,听到八只耳里,格外惊心!
事发时,那三个人全都处在闲坐状态,想要站起来,再过去救护,已是来不及了!
幸亏于陈氏遇到危险,反应还算及时,慌乱中“走起钢丝儿”来,她努力挥舞着双臂,左右猛一摇摆,嗯——她壮硕的高大身体终于找到了平衡,强迫自己站稳了脚跟儿。
“吁——”坐着的三个人,都纷纷将欠起的屁股缓缓归位,两辈儿四个人全都长舒了一口气儿……
于陈氏本人没怎么的,倒是把那仨人儿吓得——心跳齐齐地少了“一拍儿”……
“‘留儿’他娘!你抢啥?就不能小点声儿,高门大嗓的,你是怕外头儿人都听不着?还是咋的?”于得名嗔怪着老伴儿。
文龙安慰道:“没事儿!二伯,也可能是阵‘风儿’。就算是真事儿,也不怕,‘到哪山砍哪柴’,恁就先别犯这些‘隔年愁’了!”
“是啊!爹,真入了‘大集体’也好!那样,你就不用白天出工,晚上再熬夜做鞋了!”继祖颇为乐观地想着,并且把他的想法毫无保留地“秃噜”2了出来。
“他爹,孩子说的也对!就算咱入了‘大集体’,你不还是照样儿做鞋,嗯——就是钱上不是咱自个儿说了算了。”
于得名摆摆手,说:“说的也是,不过是个‘风儿’。咱不说这个了。”又看了看侄子问,“文龙,听恁娘说,媒人给你从娘娘庙说了个‘家口儿’3?”
“哪有的事儿?俺娘‘是菜就往篮子里挖’。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出来瞎说……”文龙不满地嘟囔着。
“文龙,恁娘前半辈子可真是不容易!你也老大不小了,得听恁娘的,早说上个‘家口儿’,也好叫她早享享福儿!”
“哦!俺知道了!二伯、二伯娘!时候也不早了,俺再回去编俩油筐,也就好困觉了!恁也别太晚了,早点儿回去歇歇儿吧!”
“哥,等一下儿,俺和你一道走!”继祖忙叫住文龙,又回头问于陈氏,“娘,你这会儿走不走?”
“你先家去吧,‘留儿’!俺把恁爹下好的这几双‘鞋帮儿’砌完了就回去。暖壶里有热水,你记着泡泡脚儿再困觉。记住了,啊?”
“知道了——”继祖拉着长音回答他娘。
弟兄俩出了鞋铺儿,继祖就问:“哥,你那霎儿到底怎么了?”
“都说没事儿了,还问什么?”文龙不耐烦地说。
“要真没事儿,你就上俺家耍耍吧!”继祖跟在文龙屁股后面,极力邀请着。
“不中!我还有活儿。再说咱娘还待家里等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