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人称“土匪”的大儿子,打小就爱找蔡老师家的闺女玩耍。
这个混小子,有时候,老娘的话也不听,偏偏就听那个小丫头的。
其实,薛白也挺喜欢这个聪慧机灵的小姑娘的。之前,还一度想让她成为自家的长媳呢!
可惜儿子没有考上初中,早早地就下来“耪土块”(种地)了。然而唤弟的求学之路却顺风顺水,一路升了初中升高中,与“耪土块”的儿子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她也就渐渐熄了这份心思。
哪曾想,儿子后来机缘巧合,竟然进城当上了工人,虽然是个临时工(没办法,当时的政策是:子女的户口随母亲。薛白是临时工,所以她的子女也都是农村户口,进了工厂也只能是临时工。),可临时工也有转正的一天,不是?
那唤弟就是学习再好,可考上大学的能有几个?早晚不还得下来,就业进城当工人。
虽然一个是临时工,一个是正式工,可都是城里的工人,也勉强算是旗鼓相当了!想到这儿,薛白的心又有些活络了。
她偷偷找唤弟的嫲嫲拉呱了拉呱,话中隐隐透露出了自己的意思,没想到于傅氏也喜欢自家那个壮实的大儿子,两人一拍即合。虽然明面上没有定下来,可她们两家私底下也默许了俩孩子的互动往来。
薛白本来计划得好好的,等唤弟一上完高中,就请媒人上她家给大儿子提亲。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马上就要上高中的唤弟,被一个没法讲理的疯子生生打成了“瘫巴”。儿子也因为给唤弟出气动手打了人被派出所抓走了,一直关了二十多天才放回来。
可儿子一回家,就嚷嚷着要去找唤弟。她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最后只好把他锁在了屋子里。谁想这小子能耐得很,她刚出门去办了点事,就让他偷跑了。
薛白退一步想,“唉,跑了就跑了吧!这样一来,一旦唤弟恢复健康,两人不是就更有希望了吗?”大概是因为有了此等想法,所以她也就听之任之了。
可接着从医院传回来的信息,却一个比一个严酷。唤弟先是昏迷,好不容易醒来了,接着又要动二次手术。为了凑齐巨额的手术费,文龙卖卡车、卖老房、卖家具、卖电视……嘁哩卡啦,把这几年刚刚置办起来的一点家底全都折腾出去了。这还不说,现在他还逮谁跟谁借钱,一副什么也不管不顾地样子。大伙背地里都说他两口子疯了,为了个医院都说“没有了希望”的瘫痼女儿东取西借的,这是要倾家荡产啊!
唉……
“这都快过年了,曹森怎么还不回来呢?可别是被那个瘫痼唤弟给赖上了吧!”这样一想,薛白登时就着急了。
她匆匆忙忙去找文龙要了唤弟所在医院的地址,问清路线,硬着头皮登上了北去的列车。
等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曹森,那个倔小子竟然死也不肯回来,还差点跳了楼,想想她就后怕啊!要不是唤弟说“不稀罕他”撵他走,估计他也不会乖乖跟着自己回来。
按说,儿子回来了,她就该放下心事了。熟料儿子目光呆滞,没了以前的生龙活虎不说,还往炕上重重一躺,不哼不哈地耍开无赖了。
薛白看长子为了唤弟要死不活、万念俱灰的熊样儿,她也心疼得翻来覆去,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她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祝绣(知青农场工人,肖北平之妻,原籍高密祝家庄)。
要说祝绣她男人肖北平(下乡知青,知青农场工人,原籍北京),刚来农场的时候,人五人六的,看上去也像个男人,哪知道他骨子里可真不是个“东西”。
“还首都来的知识青年呢,我呸!”薛白在心里狠狠唾骂了肖北平一声,又接着回想起来。
计划生育抓得正紧的时候,薄情寡义的肖北平为了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竟然撂下一纸《离婚书》,丢下因**肌瘤不能再生育的老婆和闺女(肖莹莹),一个人跑回北京了,从此音信皆无。
可怜祝绣的娘家也没什么人了,不能给她撑腰。于是,她就想不开了,整天像祥林嫂一样一个人瞎叨叨。这两年,情况越来越严重,竟然有些疯魔的势头了。弄得莹莹小小的年纪,就不得不辍学在家帮助她娘务农了。
想想那娘俩,是真可怜呀!
薛白考虑来考虑去,最后,把熟睡的男人小曹军也从热被窝里拖起来了,俩口子连夜商议,得赶紧给儿子说上个媳妇了,好歹也能分散一下大儿子的心思,可别让他跟祝绣似的,就算不疯魔,要是因此弄出个啥毛病来,可就毁了孩子的一辈子了……
有了这个恐怖的念头,薛白那是更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