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只要是男人,恐怕都会化身饥虎饿狼,疯狂扑上去。
就算定力好些,也顶多是强忍心中悸动,压下心底那股魔鬼般的冲动,缓缓走过去。
叶锋向来很男人,但此刻却不那么男人,非但不男人,而且似乎很小人。
他环目四扫,仔细打量一番,谨慎得有些过分,颇显鬼鬼祟祟,而后才走进屋子,却并没有走向那个柔软的大床,男人的天堂,而是在一张红桌子前坐下。
桌上摆了八菜一汤,菜肴精致。自然也少不了美酒。
酒是殷红葡萄酒,杯是碧绿夜光杯。
这一次他倒没了先前的谨慎,随意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尽,赞道:“好酒!”
林仙儿眼中满满全是幽怨,似是责怪叶锋的轻慢,却点到即止,仍旧恰到好处。
任谁看到这眼神,心便不由会软下来,更会认定她爱的就是你,只是你。
她忽然娇笑一声,语气却幽怨道:“想不到叶郎也是好酒之人,但难道仙儿竟比不上叶郎手中那杯酒?”
叶锋笑道:“谁要告诉我,天下第一美人比不得一杯酒,那这个人肯定是疯了。”
林仙儿抿嘴道:“那叶郎进门之后,竟瞧也不瞧仙儿?”
叶锋道:“哦,那也许只因为我还想多活几年。”
林仙儿忽地从大床上站了起来,眉头轻轻皱起,紧张道:“叶郎是否误会了什么?仙儿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若想要在江湖上生存。难免用些手段。受到的诽谤,自然也多。”
叶锋手一摆:“停!就给我站在那儿!”
林仙儿果真不动,嗔怪白了叶锋一眼,似责怪他的无情。
她脸虽罩在面具之中,你却仍能感受到,她全身上下散发的甜蜜笑意,情人间的笑意。
叶锋又喝了一杯酒,叹道:“倘若你林仙儿也算弱女子。那你这弱女子,可比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强……这个世界太危险,你也太危险,所以最好跟我保持距离。”
林仙儿笑道:“叶郎只怕太小心了些?”
叶锋道:“那也许只是因为我不想死的太快。”
林仙儿笑道:“进门之时,叶郎还那么谨慎,进门之后,又为何那么随意?难道就不怕仙儿在酒中下毒?”
叶锋道:“那也许只是因为,即使你在酒中下毒,我也能第一时间发觉,然后杀了你。你不是笨蛋。你也不想死。”
林仙儿‘噗嗤’笑道:“叶郎说笑了,仙儿很久没遇到叶郎这般风流人物。别说没能力下手,就算有能力,又怎下得了手?”
叶锋忽地冷冷道:“所以你就挑唆东海玉箫前去杀我?!”
林仙儿仍镇定如常道:“可死的却是他,叶郎却仍在这里喝酒。”
说着话,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倘若仙儿说,东海玉箫原本就要找上叶郎,仙儿劝了好久,他仍是不听。不知叶郎是否相信?”
叶锋冷笑道:“相信,我他妈简直太相信了。”
林仙儿仿佛受了极大委屈,幽幽道:“倘若仙儿说,那东海玉箫,不过在兵器谱上排名第十,肯定不是叶郎对手。所以仙儿反将他吹上了天,反鼓励他去找叶郎。不知叶郎是否相信?”
叶锋笑了:“你的意思是,一个人倘若起了轻视之心,破绽就多?”
林仙儿没有回答。
她的眼波似一汪秋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回答。
原本你要杀一个女人,但这女人忽然告诉你,她所做一切全是为了你,并且这理由合情合理,全无指摘之处,并且这女人还是天下公认的第一美人。
你是否还下得了手?
情势似乎逆转,事实却并不如此。
斩龙剑虽未出鞘,但叶锋手上已多了一根白玉筷。
只听他淡淡道:“我这手虽不是小李探的手,这筷子也不是小李探那刀。我当然也发不出小李飞刀。但我说它会出现在你咽喉,它就一定会出现在那里,不知你是否相信?”
直到这时,林仙儿脸色才微微变了变。
眼前这人,竟是油盐不进,教人捉摸不透,令她心生无力之感。
难不成这人……会是第二个李寻欢?
念及李寻欢,她心头便生出极其怨毒的憎恨。也许是因为他的绝情,也许是因为他一眼便将自己看穿,真实原因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念头如电,林仙儿忽然叫道:“叶郎你要杀仙儿,那也要给仙儿一个理由,好让仙儿死得清楚、明白?”
叶锋眯眼道:“我杀人全凭个人喜好,哪还需要理由?我开心,我高兴,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的手已缓缓扬起,那根筷子立刻化身收割性命的死神。
刹那之间,生死便分。
林仙儿忽然发觉自己失策了。
她原本以为这世上除了李寻欢,再没任何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她原本以为自己已足够高估叶锋,却才发现自己仍旧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