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说着，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又跑回了手术室。
………………
这场手术做了三个多小时，好在，很成功。
柯念晶被推到抢救室的时候，还没有醒麻药。
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母亲，雨念的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她咬牙忍住了，没哭出来。
医生把雨念叫到了办公室。
他打开之前所照的片子，给她看，“佟小姐，你母亲现在心脏架了两个支架，分别在这三个位置。”
医生指着电脑显示屏上，一一分析着。
雨念看着上面那两个白色的小点点，心都揪在了一起，“接受了手术，我母亲还会不会有事？”
医生面色有些沉重，“需要等过了二十四小时观察期才能确定，你母亲的情况有些严重，这次我们只是帮她打通了两根血管，而心脏周围的血管十分密集，你母亲这次幸亏送医及时，才没耽误抢救时间，但是我们在手术的过程中，发现她还有一根血管堵塞了一半，目前，我们还不能那根血管进行搭桥，因为你母亲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雨念攥着手指，一言不发地专心听着医生的话。
“所以，往后的日子里，你母亲一定不能再受什么刺激，否则，这两架支架如果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血液加速流动而被冲垮，到时候就会很麻烦，进行第二次手术不说，很可能会在一瞬间……”
后面两个字，太过沉重，医生没有轻易说出口。
雨念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医生又同她交代了一些相关事宜。
雨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
她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边那窄窄的窗口，看着躺在里面一脸苍白的柯念晶。
心里像是被刀割过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的再次相见，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不是担心她，也许母亲此刻还会在乡下，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怨怼消散，理智回归，雨念越想越自责……
千穿百孔的心再次像是被铁定凿出了一个洞……
一寸比一寸更深地剜刺着她的心……
她连着两巴掌就狠狠地抽在了自己脸上，惨白的脸颊，顿时显出五指红印。
清脆的响声，震荡在走廊里，引得护士站的护士都侧目看了过来……
刚办理好住院手术相关事宜的任司远上来，就看到雨念这一自残的行径。
他吓了一跳，顾不上别人打量的目光，几步跑过来，一把便将她抱住了，“念念，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太自责了，柯姨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而且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别这样……”
任司远的安慰，让雨念心头更加难受。
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顶撞母亲，她就不会气急攻心，也更不会此刻躺在病床上白白受折磨……
都是她不孝……
雨念任由他抱着，眼泪在他的怀里无声无息地淌下来，隔了好久，她才哑着嗓子喃喃了句，“为什么……为什么我越是想要留住的，都在一点一点从我生命里消失……”
先是雨扬，再是孩子，现在成了母亲……
她已经失去了对未来的信念，她真的不能再失去母亲。
如果连母亲都离开了她，她真的会没有勇气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
麻药过后，柯念晶醒了过来。
雨念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她醒来第一眼便见到她那张忧心忡忡，双颊红肿的脸，心口刺痛了一下，想要抬手摸一摸她的脸，可支架是从右手的手腕位置放进去的，另一只手在打点滴，双手都插着针管，根本动不了。
见她醒过来，雨念立即俯下身子，开口便哽咽了，“妈，对不起……”
柯念晶的眼泪也从眼角脱落，身体还十分虚弱，她连开口安抚她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雨念也只是贴在她的身上，重复着这句话……
最后还是任司远将她拉开，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念念，柯姨现在不能受刺激，别在她面前哭。”
听着他的话，雨念才很努力地止住了哭泣。
重新坐回床边，柯念晶动了动打吊针的手指，雨念立即伸手同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
柯念晶扯了扯唇，扬起一抹淡淡地笑来……
这样的笑容，雨念真的很少在她脸上见到，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怎么见她笑过，不知道是因为军人出生，严肃惯了，还是她本来就不爱笑。很多时候，要么就是绷着一张脸，要么就是面无表情。
所以连带着她，从小也不爱笑。
那时候上学，同学都说她佟雨念就是一座千年冰山，都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并不在乎被同学们误会，也不在意他们不太善意的目光。
从那时候起，她就学会了享受孤独的滋味，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学会了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弥留在心底，就可以了，不必大肆拿出来炫耀。
太过耀眼的东西，总会遭来更多嫉妒的眼光和争抢。
她讨厌尔虞我诈，讨厌你争我抢，她喜欢简单自然的东西……
所以，和陆柏昇结婚的这几年，她才可以这么平静地渡过。
因为，她从来要的都不多，她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也许母亲说得对，她是佟世忠的女儿，注定这辈子过不了平凡而简单的生活，也要不了单纯的感情……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她抗衡不了命运的安排，只能去适应，去接受……
……………………
术后没有不良反应。
第二日，柯念晶就转到了普通病房。
看着母亲被推进去，雨念站在门外拉住任司远。
“你怎么给我妈定了这间病房？”她压低了嗓音，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隔壁那张紧闭的房门。
任司远拍了拍她的手背，“念念，柯姨一辈子单身，也许是她心里还在等着你爸呢？”
雨念眸光震荡了一下，没想到，任司远会比她这个做女儿的心还细。
可是……
“等着我爸又如何，他们这辈子注定没有缘分在一起！”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意义，爸爸现在身边有了萧子曼，姑且不说萧子曼是什么人，她那么恨着母亲，如果知道母亲住在了隔壁，只怕会闹得人仰马翻。
雨念眼里写满担忧……
任司远明白她心里所想，“念念，不管未来会怎么样，至少这是一次机会，也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的机会了。”
最后一次机会……
这样的词，真的好沉重，重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柯姨情况好些了，再探探她的口风，如果她想见你爸，就在隔壁，随时可以见到，如果她不想见，他们这辈子也算是离了最近的距离……”
最近的距离……
这样算是吗？
如果母亲的心还在父亲身上，即使隔着万水千山，他们也会紧密地连在一起的，如果母亲对父亲并没有任何感情，即便两人见了面，又如何，只怕徒增的也只有唏嘘和伤感罢了……
雨念没再说话，只重重地看了眼那张紧闭的门，才抬脚进了病房。
如果上天是这样安排的，那么她就遵循着上帝的意思走吧。
………………
病房里，柯念晶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雨念替她拢好被子，轻声问她，“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病房是套间，厨房里什么都有。
柯念晶摇了摇头，“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我去给你做。”雨念打算起身去做饭。
柯念晶叫住她。
雨念回头看着她，她示意她坐下来，她又重新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
柯念晶咽了口水，才开口，“念儿，听妈的话，去把孩子打了，和陆柏昇离婚！找到雨扬后，你们两姐弟，离开江淮，去哪儿都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