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马上呛了起来,那口水喷了出来,溅得那紫色的衣裙上到处都是,嘴上的大红口红和擦得白白的粉也糊了开来,一道道地浑浊不清。
我坐直了身子,紧紧地盯着她:“她死得可是很冤吧?”
“你!”她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我似乎可以看到她脖子上鼓起的青筋。
这时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一杯绿茶走了过来,惊奇地打量地我们,那女人本欲站起的身子一下子坐了下去,她扭头看着窗外。
等到服务员走后,她把头转回来瞟着我,噼里啪啦地说道:“你用不着刺激我!你不就是想说房子的事吗?那房子干净得很!我妈是跳楼死了,可是她又没死在屋里,你想扯房子的事,半毛钱关系也牵扯不到!”
蓝衣老妇……是跳楼死的么……我暗自思忖着。
我不动声色,脸上却带了一丝讽刺的笑意:“当真和房子没关系吗?倪姐,你不是想知道床垫下面有什么吗?希望你看到不会大吃一惊……”
我拿起手机,翻出早上拍的照片,放在她的面前:“这床垫下真是收集广泛呢!这是牙刷、这是护肤品,这是面膜,还有菜刀,对了,这里还有几件衣服……”
她迅速点了删除键:“这有什么稀奇,那是我以前留下的,不用还我了,扔了就是!”
“那照片我存了好多张呢,还发给我朋友呢,你删了干嘛?再说一张照片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我手指交叉着,眼神却盯着她不放:“对了,那面膜可是春雨今年才出的,我刚刚买到还没来得及用呢,还有那白色条纹的裙子,是纳纹今年夏季的新款,你网上一查就知道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灰白的,她的手指忽然紧紧地抠着桌面:“你的东西?”
我也正色起来:“是,我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结果全在床垫下面找到了。”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我却能看到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很是强悍泼辣的她似乎……很恐惧,她一直在发抖。
我叹了口气,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颤动的手:“倪姐,你放心吧,房子都买了好几年了,我不会找你扯房子的事。我只是想知道,你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我也能住得安心不是?”
她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装满疑惑,似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扯过一张纸巾递给她:“倪姐,你的衣服湿了……不好意思,床垫下有钱的事,是我骗了你,我也是怕你不出来,才出此下策……”
她没有接,低着头一直默不作声,我不催促她,把纸巾捏在手里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过了好久,她终于一把抓过纸巾,没有擦拭衣服,却一把捂住了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原本泼辣的样子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暗自啜泣不止,脸上的粉底被泪水冲得一道一道的,露出原本蜡黄松驰的皮肤,我默默地凝视着她,等她平静下来。
好半天,她抽噎着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擦拭着红红的眼睛,终于开口了:“我母亲是死得冤,她的死其实都怪我!”
紧接着,从她的断断续续的话里,我拼凑出了曾经发生的故事……
倪蓝的名字来自于父亲和母亲的姓氏,是的,蓝衣老妇本也姓蓝。倪蓝的父母很是恩爱,可是也仅仅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娇生惯养,导致她的性格一向急燥还有些跋扈。
倪蓝十五岁那年,她父亲就得了肺癌去世了,从那时起,蓝老太一人辛苦地拉扯着还未成年的女儿,供她读了大学,直到参加工作。可因为倪蓝自身性格的原因,加之长相普通,一直迟迟没有男朋友,所以始终和母亲住在一起。旧房子搬迁后,开发商补偿了母女两人这套小户型的房子……
2011年的倪蓝已经33岁了,可是还没有男朋友,她在单位是做化验员的工作,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窝在家里看韩剧,不做家务,也很少结交朋友。那时的她,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别人随意的一句话都能触碰到她敏感的神经,在家里,经常对着蓝老太发脾气。
蓝老太托人好多次介绍给女儿介绍男朋友,都无一而终。蓝老太在家里叹气的时候越来越多,难道女儿要像她一样,孤独地过一辈子?自己身体也越来越差,自己如果哪一天死了,谁来照顾她?自己的女儿可是一顿饭都不会煮的啊!蓝老太丧偶多年内心压抑已久的痛苦又激发了出来,久而久之,她的精神出现了状况。
一开始是她总是记不住事,开了冰箱就不知道做什么,关上又想起来。出门也总是忘记带钥匙,炉灶上炖着汤,也总是忘了关火,好几次生生地熬干,锅底黑糊一片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