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袖口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那座山塌陷了,孟晏城也毁了,来了好多的警察,找不到任何的生存痕迹,那地坑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不相信,星河呢?星河到哪里去了?”我猛地摇头,盯着她的眼睛死死不放。
钟梅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星河他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不光是他,湘琴的孩子流产了,一地的鲜血,送往医院的途中,她就没气了。警察在那片山只找到唯一的一具尸体,那尸体是……是……一帆的!”
她痛苦地掩住面颊,哭泣不止。她的眼泪滴在洁白的床单上,很快就淌出一圈奇怪的印记,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我忽然坐起身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星河死了?湘琴也死了?!”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我:“那样的山难,还能活吗?我一直在山脚守着你,我哥吃力地把湘琴送下山,然后他伤口崩开了,现在他就住在隔壁病房!”
我强忍着眩晕,翻身下了床,鞋也没穿就往门外跑去!
我飞快地往隔壁病床冲去,站在门口就大声喊起来:“钟平,钟平!”
这时我才看见这屋子的两张病床上躺的却是两个中年女子,我愣了起来,傻傻了看了她们好半天,忽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在叫我:“孙小妹!我在对面病床!”
紧接着,我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钟平,他半坐在病床上,关切地看着我:“孙小妹,你还好吗?星河他……”
我强忍了很久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然后我被一双大手拉着坐在了椅子上。
钟平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山都毁了,人还能活吗?我送湘琴下山的路上,她也已经不行了,那胎儿落了下来,连着脐带拖在地上,我把她背了起来,差一点点,我和她都走不出去了……”
我傻傻地盯着他,他接着讲了下去:“她流血太多,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样,她糊里糊涂的,已经认不清我是谁了,她把我当成了你,她对我说了好多好多话,你……你要听吗?”
我无力地点点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钟平迟疑了一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她说……她恨你,从她怀孕的时候就开始恨你了……”
我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钟平胡子拉碴的脸:“她恨我?”
钟平迟疑地点点头:“她说你一直不待见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说她只爱陈斌,可是为什么得到的全是背叛,就连最后的虚情假意也是因为所谓的宝藏,而你……”
钟平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而你从来都是一副谁也不在乎的样子,身边却总有一个爱你入骨的男人。她还说……她最恨的是明明看到陈斌出事了,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要过了一晚上才告诉她?她说她早就想好了,离开时,要想尽办法把你关在不见天日的地坑,让你尝尝绝望的滋味。谁知道你有个傻男人,为了救你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我置若罔闻地听着他絮絮叨叨,脑子里一片空白,湘琴恨我到了这样的程度吗?
“她还说,那洗发膏里,她提前就放入了东西……而她那天,戴了一双透明的手套,你大概是没发现吧。”钟平的声音犹在耳朵回响。
“孙小妹?孙小妹!你还在听吗?”他忽然摇了摇我的胳膊。
我从一片混沌中惊醒过来,我呆呆地望着病床上的钟平。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飞快地冲回自己的病房,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躲进了那个黑暗、寂寞的空间里,似乎这样就能阻挡外界一切的风浪!
晕晕沉沉中,我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九岁的湘琴,扎着马尾辫,喝斥着几个欺负我的男生,然后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别怕!他们再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十八岁的湘琴,穿着蓝色的校服裙,兴奋地抓着我的双手:“一尤,太好了!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了!我们不用分开了!”
二十二岁的湘琴,脸颊绯红、眼里闪着幸福的光芒,轻声在我耳边说:“陈斌刚刚……亲我了,我心跳好快,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
林林总总的往事一幕一幕就像电影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想着想着,我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更多的眼泪流了下来,悲伤汹涌而下,再坚强的自己也无法抵挡,我的心瞬间破成了碎片,这些碎片每一片都带着淋漓的鲜血,把身体的每一点小确幸都粉碎个干净,自己似乎被扔进了冰冷的湖面,然后陷入永生永生都无法停歇的漂泊……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钟梅把我从被子里拖了起来,她塞给我一个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我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余燕,足足看了半响,才接通了它……
“一尤,你最近失踪了吗?我打了无数次你的电话!我都快报警了!你现在在哪里?我不管你在哪儿,你快回春城吧,祁然他……后天就要手术了!初步怀疑是恶性肿瘤,你不愿意再见他一次吗?喂……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