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制度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一回事。不说别的,一个县衙上下官吏过百号人,光是明面儿上的开支最低也要千把两银子,县官工资不到500两,养廉银1400两,四时八节往上送往下发你得有?
再者说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没下边儿孝敬,上头哪来那么多钱贪污?作为基层的县官就只能向下边伸手,可大多数的县一级管治,多半被当地乡绅地主推举的吏员给联手操控,从外地来又呆不了几年的县太爷,多数被轻松架空。
所以,又有“当官没别的窍门,唯治吏而已。”一句话道尽了干员和庸才之间的界定标准。谁能管得住手下的吏员,就能借他们之手盘剥地方捞取好处。有了好处上下打点,才能在每年考评中得个优胜,一级一级往上爬。
管不住吏员的,出门买肉都是高价,有许多官员明明辛苦排队终于等到了实缺,一听要去的地方穷山恶水,吏民刁滑,死活都不肯上路,就是为此。不去顶多白一分银子,再钱托人找门路就是了。下去了,有很大可能被困死在任上,出不来政绩,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才叫生不如死。
似日照县这等地方,虽则近海,防务责任既重,偏偏山多地少,工商业不发达,油水少的可怜。安东卫守着那么多港口,也顶多盘剥一些渔民和极少数的风帆商船,没有机会发财。
这一回,突然听说有山西商人在本地遭劫,大人们登时激动了,马勒戈壁的,发财机会来了!
所谓红眼珠见不得白银子。天下间谁不知道山西人有钱?况且被劫的又是个平遥商人,还请的赫赫有名的同兴公镖局护驾,那银钱铁定海了去了!只要把这案子抓在手里,万两不敢想,千两的好处必然能捞到啊!
于是乎庞千总得了鲁都司的首肯,快马加鞭的闯到十里堡蔡家来,说死也要先把主动权抢过来。因为他知道,不用多久,吕知县的手下肯定也会赶到,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顿掰扯。
蔡渠等人不肯报官,宁愿自己请人查访,就是防止被他们知道了插手进来,小事变成大事,不狠狠出点血谁都过不了关。
说到底,宋云生不过是蔡家的客人,他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的把官、军两帮拦在外头。蔡渠已经尽最大努力加派人手办理,到底还是没瞒过去。
看到厉应九跟着过来,虎背熊腰气势逼人,一双虎眼毫不畏惧的瞪着他,庞千总对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庄客”不由稍有些忌惮。不过一想到白的银子,就管不得那许多,左手扶着腰刀往外撑开,呲牙笑道:“原来大庄客也在啊!蔡老爷还真够朋友。不过么,我听说那帮子匪贼足有二三十号,各个手持刀枪棍棒,下手又黑。剿杀起来,你那些徒弟们伤筋动骨,可就不好了啊!”
厉应九闷哼道:“那就不必劳烦千总大人操心了!厉某既然敢应承蔡老爷,自有办法。”
蔡渠一看事情不免复杂化,索性放开手来大作一场。反正宋云生再三言明货物损失认了,只要争口气,那价值起码一千五百两的红货,还有暂时无法估价的二十几块金刚石,也足够他们几方面分润。
拿定主意,他便与厉应九一起拖住了庞千总,没过多久,县衙典史周全带着两名衙役骑着两头黑驴急匆匆赶来。
这厮一张黑脸,两只三角眼精光闪耀,进门先给门子客气的点头打招呼,大老远的冲一群人抱拳施礼:“见过蔡老爷!庞大人!大庄客午安,小人来迟,赎罪赎罪!”
那意思,就好像蔡家请他来似的,不得不说,这等地头蛇攀交情钻空子的本事一等一的高,脸上都看不出一点心虚。
周全虽然不算官,在整个县衙却能拍到第三号位置,管辖全县缉捕、监狱,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长,年奉银31两5钱2分,养廉银80两。这还是兼任了主簿的工作,经过吏部铨选、皇帝签批认命的。
貌似加起来111两多的薪水,放一般人家里也能过好日子,可别忘了,他手底下跟着吃饭的一大帮,放在四邻八乡的眼线耳目,捕快衙役,都得他给开工资,那点钱够塞牙缝的么?上头还得供着县太爷,哪年不搜刮个千把两,日子没法过。
平时抓几个小贼、栽赃几个刁民,勒索那点银钱实在不多。大户乡绅地主有钱,他惹不起,现在终于有了大买卖,死都不能放过啊!ps:继续求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