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中期有大儒王阳明提出心学放了放光,明末开始批判东林党并萌生博取众家之长,吸收西洋文化的精髓以补足自身的风潮,却被满清的血腥屠杀和奴化统治给一棍子打死。
到如今,众儒生们脑袋里早都没了一丁点儿敢越雷池的念头,无不把朱子章句奉为圭臬。
偏偏杨浩他们提供的四书注解,用的是南怀瑾先生的讲义,《原本大学微言》上来劈头就说朱熹乱搞文章,随意抽调排版,曲解先贤之意,如此指摘,等于是从根子上否定了这千百年来无数读书人的正朔。
以管中宽自己的圆滑,都觉得心惊肉跳,却又被其中贯穿三家精髓,博通古今千代,汪洋肆意的浩然甚深微妙智慧给吸引的难以自拔,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杨浩现在的提醒,却是让他彻底断了左右摇摆的根---想要拿我的工资,就得照我说的办!
管童生是早早把节操都丢到爪哇国去,彻底不要了的,不住的催眠自己教得是简体文字,西洋舶来品,不违背圣贤本义。但他没法肯定,几个整天吆喝“君子固穷”的家伙也能接受。骨气什么的,俺们读书人还是有那么一两点的。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杨浩大力一拍他肩头:“你只管用心去做,我不认为这天下间,真的有人会傻到宁可饿死。他们有那种骨气,就不会来了。”
管中宽一想,对啊!连西装都换上了,他们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为了生计,从贼也是无可奈何呀!
丢下自怨自艾的穷酸书生,杨浩开始巡视工地,目光在铁丝网外的乱纷纷的人群中来回的巡睃,把一个个或短小精悍,或孔武有力的身影收入眼底,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果然有心人来的不少啊!”
别有用心的人,无论怎么掩藏,其行迹总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其眼神,其观察的方式,其习惯动作,都难以改变。杨浩从小受到老爷子和老爸的培训,赶不上侦察兵的能耐,一些要点掌握的都还不错。
他在看别人,人群中的许多汉子也在观察他。其中几人一身破烂夹袄打扮,跟老农似的在春寒料峭中抄着手,黢黑的脸凑到一起,貌似跟周围人一般的议论闲聊,时不时瞥过去的目光,却闪耀着淡淡的阴冷和残毒。
“那小子,便是正主儿,前几日不知做什么营生去了,今日出现,怕是要把财货弄走。大把头算的日子,极准。”
“合该咱们发一笔横财!我都听说了,那些洋货卖的极好,三五日内全部抢光!如今,有人已在往沂州、海州和青州去了,说是能卖大钱!”
“哼!若非咱们不做陆上营生,一锅炖了他们才是正理!”
“嘿嘿,大把头说得,做人不能太贪,起不必要的贪心就容易送命。山上的财货,足够咱们改头换面的当富家翁啦!”
嘀咕之中,夹杂着无声的贼笑,他们把动静控制的极好,不是刻意凑过去的,绝难听的清楚。
其中貌似头头的眯起眼睛,深深看着正与帮工们打招呼的杨浩背影,低声道:“算时间,兄弟们差不离过了十里堡了?”
“估计一更末时就能到此。好生盯着,千万不要出了岔子。”
“二爷放心,兄弟们都灵醒着呢,海上这多年风浪都过来了,区区几个假洋毛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算有大庄客的徒弟在,又如何……。”
一切仿佛都很平静,一天就那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五百名初步选定的学员和帮工们在天黑前用完了饭,全部离开,回家或者去到十里堡、南湖集暂住,铁丝网大门锁上,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入夜,除了守卫宿舍的灯火微弱的闪亮,马山上下一片寂静。离着半里地开外的土岭后面,数十条人影悄然簇拥到了一起,十几辆大车辐辏,骡子都包了蹄子,勒住口衔,不能发出嘶鸣。
刀疤脸的穆洪两眼精光闪烁,听几名探子回报完了,狠戾的笑道:“厉应九在,也是无妨!咱们从海上厮杀活下来的,绝不是他们循规蹈矩的武人所能比较。更别说,咱们手里有洋枪。都给老子抓紧休息,二更三刻,杀上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