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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宁国军府,吴越宁****节度使、使相元德昭面前站着一个浑身穿着黢黑鲨鱼皮装备、依然湿淋淋在那儿滴水的精壮汉子。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城外的消息了,南唐一方对苏州城的围困封锁此前还是比较成功的。苏州城里的存粮虽然还足够支撑到冬天,但是如果唐军可以一直围下去的话,城内人心难免不稳。如果再有两个月没有反应,元德昭说不定就要往城外驱赶平民百姓,以减缓城内的粮食消耗了。
不过,三个月来的胡思乱想都被今天的来人打消得烟消云散了。
“是水丘昭券让你来的么?”一边看着陈诲从贴身的防水油纸筒里面抽出来的丝帛信函,元德昭一边开口出言确认。
“确是水丘都帅所命!水丘都帅九日前在昆山大寨以东的东海上,诱敌歼灭了何敬洙麾下的水师一部人马,歼敌八千余人。他觉得如今已经是一鼓作气、彻底击破何敬洙部的时机了,但是,他的计划还需要使相大人的配合。”
“就是要苏州水师在约定的日期,从阳澄湖出击,沿常浒河做出突围之状么?常浒河河道狭窄,仅能容两船并行。城内如今还有五千水师,战船大小200艘。如果从常浒河突围的时候,遭到南唐人在河口集中兵力阻击、施展不开,却又如何是好?
要知道,几个月前,何敬洙也是想过把他的水师从长江沿常浒河突入阳澄湖的,结果正是在常浒河与阳澄湖交汇的河口处,被我军以扇形阵集中优势兵力击溃,才未能得逞的。如今这招,和几月前何敬洙那次冒进,又有什么区别?”
无论水战陆战,交战的时候,集中人马形成局部优势兵力是很重要的。比如人所熟知的华容道,你曹军任是有无数人马,阻截的关羽只有数百校刀手。但是因为汉军截住了华容道的谷口,你谷中的曹兵只有排成长蛇阵冲出来,兵力随多却无法同时投入战斗,只能在谷口的地方被占据开阔地形一方的汉军打成添油战术,故而不能力敌。
军事史上,其他那些在敌军长蛇阵行军的时候断头截尾的无数战例,都是印证这一点的重要性的。远的不说,就两个月前元德昭把南唐水师从常浒河-阳澄湖的河口处堵回去就是一个经典的例子。因此元德昭对于这种明显不正常的战术肯定要提出怀疑。
如果不是陈诲的信物非常吻合,还答出了战前元德昭与大王约定的联络切口的话,元德昭都要怀疑这个家伙是南唐奸细了。
“使相,时异则事异。何敬洙用这一招,是画蛇添足,您到时候用这一招,可就是画龙点睛了。还望不要疑虑——何敬洙没有后手,没有援军,无人配合。您可是有援军,有接应的。届时水丘都帅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元德昭思前想后了半天,这封书信里面对于包围圈外的友军届时的具体战术安排并没有多提,只是说了让苏州水师如何如何配合。元德昭不得其解,最后还是与陈诲口头讨论请教,陈诲想了一下,把可以说的内容都对元德昭口述了,才算是说服了他出兵。
吴越人准备了三天。六月初四这天晚上,元德昭聚起了一百艘中小型战船,趁着黑夜沿着常浒河出击。在他心中,对于这一次的配合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如此做,因为包围圈外面的友军,可是按照他会按计划出兵的情况部署的,在内外消息不通的情况下,任何肆意的变更都有可能遭致一场不必要的失败。
三十里的常浒河,没用苏州水师两个时辰就走完了,到达河口的时候,正是凌晨时分,似乎这个时间点已经成了国际惯例的突围或者偷袭应当选择的时间点了。一路上,常浒河两岸的陆地虽然是被南唐陆路军马把手的,但是苏州城里的吴越人已经太久没有动静了,被围城战弄得懈怠不已的南唐陆军倒也没有能够提前发现吴越船队并做出预警。
毕竟,在南唐的陆军看来,常浒河口是有己方的水师团团把守的,自己松懈一些,也不怕吴越人水路突围,既然如此,在旷日持久的围困下,偷偷懒也就无所谓了。
四更三点,十几艘吴越战船船头装着巨大的木质推叉,对着南唐军横江的铁索冲撞过去,铁索两端作为桩子使用的南唐军楼船被巨力拉扯得往中间猛然倾斜,随后被拖着横漂了数十步。
南唐水兵们及时做出了反应,一场突围和反突围的夜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