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昱的船队在耽罗岛歇息了两日。水手和士兵几乎都变成了劳工役夫一般、加入了扩建码头和栈桥的行列里。耽罗岛上的土人本就是打渔和放牧牛马为生,放牧的活儿都是女人可以干的,平时没什么额外机会苦点钱的男人们也就都来给吴越人当雇工赚钱。
吴越人开出价钱了——伐20棵海碗粗细、三丈长的大木料运到修码头的地方,就可以和吴越人换1匹十丈长的生丝粗绸,或者12斗雪盐。如果是石匠,采三十方未打磨的大块石料,也可以换取等价的财货。
或许有人会觉得石匠的活计按照这个价钱计价会太辛苦,实则不然。因为耽罗岛是个火山岛,汉拿山就是一座活火山。山脚下可以开挖的整块玄武岩还是非常多的,并不像后世那些层基岩地质构造的地方那样需要靠火药点炮炸山取石头,只要用锄头刨掉浮土,然后挖石运输就可以了。
吴越人的价钱很实惠,吸引了两三千人来当石匠樵夫,每天都能搞到上万棵的大木料,以至于港口栈桥的扩建也非常顺利。第三天的时候,好歹50多艘吴越大海船都能勉强靠港停泊了。
钱惟昱自己则没什么事情做,他大模大样地包下了设在耽罗城内的“国驿馆”——也就是耽罗王历来接待宗主国宣旨使节或者其他外国来使的地方,只不过钱惟昱这次没想多事,所以是钱的——然后休养了两天,让手下的探子细作通过各种渠道恰到好处地各处放出风去。让当地人知道吴越人如今还是亲善新罗的,如果有新罗遗族前去投靠的话,一定会得到保护。
可惜两天过去了,一点新罗人的迹象都没有找到。看来,如今耽罗岛上应该是没什么新罗昔氏遗族的重要人物了。又或许在这岛上只有一些新罗昔氏一族的外围角色,就算知道了这里来了吴越船队也需要回去通风报信,二来也不一定敢确认吴越人的心态,所以不敢妄动吧。
棒子各方的反应迟钝让钱惟昱心中愈发冲动。这一日晚间,他把顾长风和陈诲都喊到身边,想问问他们的看法。
“长风,巨训——如果让你们突袭耽罗王宫的话,必然有把握一个活口都不走脱吧?岛上那些文武官吏,又有把握干掉多少?”
顾长风算计了一下战力,首先对钱惟昱回复道:“如今耽罗人只放了我们几十个卫兵进入城内,其余两千可战之兵都在西归浦。不过末将看了,那百来个宫卫监的兵卒实在是不堪一击。末将就是带三十个内牙精兵去,都有把握把那鸟王宫杀个底朝天。到时候从里面把住城门,放城外大军入城也没什么难度。”
“可是,我们不能担保高丽人派来监督耽罗王的人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很可能除了宫卫监之外的人还有高丽人埋下的伏子。如果那样的话,轻易动手就等于提前和高丽人全面开战了。”陈诲思忖了一下顾长风的提议,觉得还是有些风险在其中。
“就算惹毛了高丽人,他们应该也拿我们没办法吧,高丽人的海船哪能有我们的精良。如果他们贸然前来,大不了纠集苏州的海船水师与之决战一场,也能打出十年太平!到时候,就算高丽人在本土纠集二十万兵马,也不过是望洋兴叹而已。何况以高丽的贫弱,想凑二十万兵马已经是竭泽而渔砸锅卖铁了。”
一听顾长风居然对于和高丽开战满不在乎,钱惟昱立刻出面定调子打圆场: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和高丽彻底撕破脸皮的话,那么此后数年岂不是要断绝高丽航路的贸易?东珠,人参,药材毛皮,这些东西在南朝都是可以卖出巨利的东西。如今东海的商路基本上都是吴越一家的,断一条就就损失一年百八十万贯钱财。
而且,南唐、南汉等国的国主、贵戚、高官、势族都贪慕荣华享乐,用这些东西变着法儿输出贸易,才能腐蚀其国力、衰竭其战意,使之缓缓民穷财尽。高丽的贸易,对我吴越可不仅仅是钱财的意义。”
又想夺了耽罗岛,又不想和高丽人彻底翻脸,这个既定事实就比较难营造了。陈诲闽人出身,对于江海上那些乌七八糟的路子比较熟一些,半晌才给钱惟昱提出了一个建议。
“殿下,听说当初您在南唐为质的时候,砍了行刺于您的大盗刘茂忠,还带回来同伙申屠令坚囚禁在那儿,后来听说那申屠令坚服软了愿意归降,殿下还把他带在……”
“果有此事——殿下一直让我把那大盗带在内牙亲兵里面好生管束,我盯得紧着呢。”
原来,大半年前在金陵法宝寺的那次遇刺经历中,钱惟昱利用刺客不知道他身具武功,猝然发难击伤了被李弘冀派来行刺的大盗刘茂忠,又拖延时间,等顾长风带着亲卫进来拿下了申屠令坚。后来刘茂忠被砍,申屠令坚则被钱惟昱一直关押着带回吴越。那人一开始也硬气。但是被关小黑屋关久了之后,也还算是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