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昱说完,钱仁俊也马上接着话头分析道:“大王,臣以为昱儿所说不错。如今南汉、南唐已然不再接壤,没有了领土利益的矛盾,自然可以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法则,互为奥援。东南四国的局面,随着彼此势力的此消彼长,已经从前年吴越、南汉、武平军围攻南唐一方,俨然演变成了我吴越与武平军联手、对抗南唐和南汉联手的局面。
相信到时候只要出兵出于救民或者为天下读书人匡扶正义的大旗,再以善辩使者到大周说项,定然可以消弭邦交上的误会的。臣记得大王月前还让昱儿从苏州市舶司的商队中筹集海船,送日本国高僧组成的遣周使团北去汴京,如今我吴越求伐南汉的事情,也一并跟着这个使团,去大周说项即可。”
钱弘俶沉吟良久,又象征性问了陈洪进的看法,对于是否出兵这个问题,算是不再疑虑:“昱儿,这件事情,使节方面,你还是让林克己林学士操办便是,林克己能言善辩,又多次出使北朝,结好不少北朝重臣。务要好生说项,让大周君臣知悉南汉暴行,让他们知道并非我吴越贪功好战、贪图田土州郡,实在是为吊民伐罪而去。”
“臣谨遵钧命!为表此诚意,臣恳请亲自出使北朝。如今臣有编纂《汉和字典》之功绩,在天下文坛也算小有名声。若由臣出面请示,一来显得我吴越诚意甚笃、却为吊民伐罪、救岭南读书种子于水火,二来也可示好于大周。”
钱弘俶一听钱惟昱居然要亲自为使,也是有些紧张:“如此去,可不会有危险么?”
“王叔尽管放心,臣不过一介文人,北朝之人留我何用,且臣妻与北朝冯相也算是义父义女之亲,臣在《五经》、《九经》、《汉和字典》等项,与冯相也是相交莫逆。大周君臣,断然不会为难臣,坏了他们求贤爱士之名的。”
钱惟昱说的都是大实话,直至今日,他给世人展现出来的才能,也都是文治上的本事。从《汉和字典》到几册《沧浪集》,说钱惟昱是当世文坛泰山北斗也不为过。三国时候曹操得了刘备,明知刘备有帝皇之才,都为了“恐得害贤之名、阻四海望归者之人望”而不敢杀刘备。何况钱惟昱表露的才能,真个只是一个“天下读书种子”呢?所以说,出使北朝,实在是走个过场,毫无危险的事情。
“昱儿如此公忠体国,实在是朕之肱股啊。那么,若是一切达成,诸卿以为当动用何处军马、何时发兵攻打南汉呢?”
“我威武军、清源军兵马已经休战两年,严兵整甲。若是战端一起,随时可以从循州、潮州出击,向岭南出兵,届时只需动用本部兵马即可。”这是钱仁俊和陈洪进表忠心拍胸脯说出来的承诺。
相对那两军,钱惟昱的说法就要保守一些:“中吴军节镇与南唐接壤,若是战端一起,仍然需要在常宣二州驻留相当兵马协防。不过水师近年来并无大用,可以倾巢出动。预计战时我中吴军可出马步军一万、水师两万出战,效法当初偷袭留从效时故技、以海路登陆偷袭敌后。不过臣以为,四伯父及陈节帅所言出兵时机,倒是略有不妥。如今正当暮春,待到使节回返、大军准备妥当,已然入夏。不如暂缓数月,待到秋冬时候再行用兵不迟。”
听了钱惟昱这个谋划,此前主张即刻准备用兵的钱仁俊大惑不解:“自古春夏用兵乃是兵家正道,秋冬寒冷之时,军粮转运不易,又无野谷就食,战马亦无薅草。昱儿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四伯父所言兵法正理,不过是对中原之人而言。若是在北方征战,自当避开隆冬用兵,善用夏秋。但岭南炎热,气候迥异于中原。盛夏酷暑时分,不仅士卒难耐,更兼蛇虫蚊蝇滋生、瘴疠时疫盛行。我吴越之民,最南不过仰仗闽地士卒。其余两浙江表兵马,无不难以适应岭南酷热时疫,唯有秋冬用兵,方能防止疾病危害。
况且,如今仅有我吴越国全面推广占城稻,双季稻中、作为早稻的占城稻收获,却比单季稻中的夏粮收获要早。如若我军趁着今年夏末占城稻收获、吴越夏粮入仓之后、又抢在南汉夏收完成之前出兵,必然可以使大军就食便利、南汉周转压力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