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昱的情报工作做得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有对历史的先知优势,所以无当飞军出击之前,他便已经对林仁肇等高级将领反复交代过了南汉国的战象情况,对于如何对付战象,各级将领心中也是有些成算。象阵出现之后,吴越军普通士卒少不得出现一些动摇和混乱,很快就被林仁肇和各级指挥使、都头厉声喝令、整顿纪律,恢复了正常。
“不要害怕!我军依托山势、又有疏林为掩护,战象冲不进来,就算冲上来也冲不快。各个鸳鸯小阵之间拉开距离,以疏散队形整队!对,至少每队和友邻队之间,要留出给发狂的战象通过的宽度间隙。”此起彼伏的整队呼喊,在无当飞军阵中反复响起,居然倒也无师自通地把当年西庀阿将军率领罗马军队对付迦太基汉尼拔象阵时的手段发挥了出来。
话说,在距离五代十国之前一千多年,意大利地区的布匿战争中,最初的罗马将领在遭遇北非迦太基人的战象部队时,依然摆出长矛方阵和龟甲方阵御敌——结果这种密集阵和汉尼拔战象相遇时,被汉尼拔杀得贼爽,因为无论多么坚韧的枪阵,抑或是龟甲盾阵,只要是被全速冲锋的战象撞到了,那都是一片血肉横飞的下场,根本不可能顶住。
后来,一直到罗马人的一代名将西庀阿与汉尼拔交战时,才如同大禹治水“一改鲧之以堵遏为要”,采用了“堵不如疏”的方略——把己方的罗马方阵疏散阵形,各个小阵之间留出给发狂战象冲过的间距,引导战象不要硬碰硬撞上来。或许,这也算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对重火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应对反思策略吧。
南汉军仗着人数优势和战象之利,继续叫嚣鼓噪着前进,就如同一个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的古惑仔一样没有深度。反观之下,吴越军除了一开始的骚动混乱之外,很快就进入了逐渐安静的状态。在外人看来,或许这是一种噤若寒蝉,但是,更是一种“呆若木鸡”。
“三百五十步,神臂弓瞄准——放箭!”“放箭!”“放箭!”
一级级的军令,如同链式反应一样传达下去,随后便是两千多支羽箭如同飞蝗破空,****而出。弩箭放出之后,似乎所有的压抑都已经清扫一空,所有吴越军士卒都进入了状态,恐惧,不安,都被训练时形成的机械化习惯所驱赶,没有功夫进入脑海。
战象在没有发狂的状态下,哪怕有御者用矛尖和象刺驱赶,也是不可能冲得如战马一样快的。南汉步军也是顺风仗打惯了的角色,丝毫没有压上“步坦协同作战”的意识,就如同千年之后沪淞会战中那些杂牌军步兵看到友军的坦克向日军冲锋时,想着“你有装甲,怕啥,咱跟在后面混混就行了”,然后便眼睁睁看着为数不多的坦克被日本人的战防炮一一干掉。
不过,事实证明,任何因为胆怯而忽视“步坦协同作战”的部队,终究都不能讨到便宜。南汉军缺乏“步坦协同思想”,给了吴越人更多白白放箭的机会,原本面对敌军骑兵冲锋的时候,神臂弓或许只能放出三四轮箭雨,如今,却可以单方面倾泻六七轮甚至更多的火力。
南汉军象阵冲到阵前200步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头战象因为御者被射杀而失去了控制,开始乱窜扰乱己方阵形,象轿上的弓箭手不得不用专用的大铁矛从战象的耳朵背后刺进去,杀死自己胯下的战象,免得大象冲乱了自军阵脚。除了御者之外,象轿上的弓箭手和投矛手死伤更是惨重,足足被吴越人的神臂弓射杀了数百人之多。
随着距离的接近,吴越士卒也有足够的目力看清南汉军战象的形貌——与古代迦太基人或者印度人使用的战象不同,南汉国的战象是真正意义上的重装战象,结合了热带民族善于驯象的优点和汉人文明擅长锻冶打造装备的优势。这些战象浑身都披挂有一分厚的铁甲(3毫米左右),尤其是鼻梁以上和腹部,甚至是整块的一分厚铁板;作为攻击武器用的象牙上,也绑缚了五尺长的大铁锥子。
象背上,则有一座分两段的象轿。前段低矮一些,里面坐着一个御者,负责驾驶控制战象,背后高一些的区域,则是藤条编制围成的兜筐,里面或站或蹲坐,部署三到四名弓箭手。投矛手。
“两百步!全军放箭!”林仁肇满手汗水地嘶吼出了一道预示着血战肇始的命令。如果此刻是和南唐军,或者北方的后周军交战的话,进入了这个距离,也就意味着两军开始互相弓箭对射了,吴越一方依靠神臂弓单方面输出火力的阶段已经结束了。
比单单使用神臂弓时密集了三倍的箭雨开始抛射,虽然其中大多数箭矢的穿透力不如神臂弓强大,很容易被藤制的象轿挡住;但是普通反曲复合弓的射击频率远在神臂弓之上,自然有更多的机会取得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