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刘鋹当初被我军轻易击败,不过因为刘鋹所倚仗的也是汉人,与我吴越同文同种之下,以刘鋹的倒行逆施,自然军心不振。吴昌文军中,土人占据大半,这些土人当初对杨廷艺杨节帅的认同都不如对吴、丁等土人部族。我吴越军跨海万里来袭,只怕更会导致吴昌文军心可用、同仇敌忾。”
“好了,孤知道轻重,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显忠恰才所说的几项劣势,我军确实应该重视,并且调整战术。诸将听令……”
……
两三万吴越士卒几乎大半夜没睡,轮番在营前七八里选定的来日决战战场上进行连夜的秘密土工作业。三道道横长数里地、纵深一两丈、深浅不足一尺的狭长堑壕被临时挖了出来——因为深浅很浅,所以挖这么三道堑壕的施工量也就差不多相当于挖掘一道环大营一周、防止敌军穴地而进的深堑。加上不需要加固壕壁,所以一夜之间,完全是有可能草草完成的。
约摸价值数十万贯钱财的猛火油——基本上也是这两年钱惟昱通过和大食人贸易积攒下来的全部猛火油存量了——被提前部署,往壕沟里浅浅倒了数寸深浅,然后上面用枯枝烂叶薄薄覆盖一层,形成一道陷阱。堑壕背后,依然是临时砍伐的少数树木,搭建一些稀稀拉拉看似不成体系的拒马,以填补某些地质坚硬、下面恰好有岩石不易挖掘的缺口。
不过,也不是所有缺口,统统都堵上了。这些壕沟,每层都选在地质坚硬之处,留出了两个豁口甬道,不但没有进行挖土作业,反而要用周边挖出的土来加固、确保地面夯实——至少要夯实到足够支撑骑兵大军冲锋的程度。这两条甬道宽阔数十丈,地面上只是在浅表薄薄洒了一层猛火油,一旦点火之后,最多烧半盏茶的时间就会熄火,然后骑兵就可以趁着敌军大乱从这两个口子里迂回冲出去。
这场战役,注定在资金成本上靡费众多,钱惟昱略略算过一笔账,哪怕此战吴越军一个人都不死,一两银子的抚恤都不用出,光是损耗掉的猛火油和各种作战物资,加起来就是数十万贯了,这些钱要是拿出来给如今还在江西苦哈哈的十叔钱弘亿,起码可以再修一次兰溪江通航工程。但是,如今不是省钱的时候。为了让越南这块地方长治久安,毕其功于一役,哪怕用银子堆出一场胜利,也是值得的。
三万多吴越军人轮番作业,平均也就睡了三个时辰,一切初具规模之后,也已经是次日辰时末刻了,根据丁部领派出的斥候越来越急促的回报,吴昌文从交州城派出、沿着红河溯流行军的大军,已经要赶到了。
按照最新的情报,吴昌文的大军在行军途中,一开始依靠水路船只的协助,除战象之外的其他步军人马以水陆并进的形态行了近百里,然后才登岸步行行军、途中夜宿一次,而——很显然,按照吴昌文军队的动向可以逆推出,从交州城溯流而下的最初百里河段,是没有暗礁铁锥等部署的,越南人只在红河河口设置了阻拦工事。
半个时辰之后,两阵对圆,越南人凑出了六万兵马,四百战象,在吴越军选定的主场对面排开阵势,从人数上来看,吴越军起码比越南人少了一半,而且还没有战象的优势。但是经过平灭南汉的两场硬仗之后,所有吴越军将校士卒,对于拥有战象部队的敌军都已经形成了爆棚的心里优势。
在吴越士兵们看来,在殿下的火器运用之下,战象这种东西,就是给吴越人打免费先锋的自干五一般的存在,不管什么手段,一通火放下去,这些战象就会在越南人阵中自相践踏。
而且,到了实战的时候,这种信心就更加爆棚了——因为吴越士兵们都看到,越南人用的战象,比之南汉国曾经用过的战象还要弱势不少——虽然越南战象生活在气候更加炎热、丛林更加密布的热带雨林里,体型比南汉战象还要大一圈。但是,越南人的兵器打造技术和金属锻冶技术,显然是不可能与汉人比拟的;所以越南战象没有任何金属装甲,也没有绑在象牙上用于增强冲锋杀伤力的五尺大铁锥。
越南人冲锋,吴越人放箭。五千柄神臂弓,一万五千柄反曲复合弓抛射出弥天箭雨,给因为潮湿而缺乏弓弩的越南人进行了轮番的洗礼。数以千计的越南战士被箭雨放倒;与南汉交战时,南汉战象因为铁甲的保护,鲜少有被神臂弓攒射直接毙命的,而越南人的战象在这一点上明显劣势,不过冲过百步,已经有五十头战象直接被神臂弓活活射死。每一头死象身上,都有上百根入肉逾尺的利刃。
然后,便是教科书式的放火——而且,这一次是分段式的放火。也就是说,在南汉象军冲到吴越人最后一道猛火油壕沟屏障之前、距离壕沟还有三四十步的时候,吴越人就提前开始点火。利用动物的怕火本能把乱冲的战象硬生生顶住、徘徊不敢上前、失去提前积累起来的冲击力;然后,再是第二道、第三道猛火油壕沟从后往前依次用火箭点着,形成一个逐步逼退的引导性效果。
越南人的象群被教科书式地打疯,然后吴昌文不得不即刻壮士断腕,让所有御象者即刻从象背上斩杀所有战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