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我也没做什么,再说了,见你一个弱女子重伤,任何人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惠润连忙摆手,“我救你不图什么报答,施主,报答什么的,切勿再提了。”
“小师父,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好心的。”那女子打了个颤,“要不,我也不会,我也不会……”她说了一半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你先别急着说话了,赶紧喝点水吧。”惠润见她脸色青紫,隐隐有窒息的模样,慌忙上前替她拍打后背,顺便将她身下的僧袍拾起来,披在她身上,“这两件衣裳,都是你的罢?”那女子咳了一阵,微微缓了下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眼里有泪光泛起,“我,我这破絮之身,今日亏得师父垂怜才捡回一条残命,素素感激不尽,不谈今世,只愿来生结草衔环相报。”
“施主,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惠润摇了摇头,“先喝点水润润肺,老是这么咳总归伤元气。”惠润从老癞驴身上取下自己小小的包袱,翻出一只小钵盂来,又走到溪边,挑着干净的地方,浅浅舀了一些递到那女子干裂渗血的嘴边。
那女子看得出虽然渴,但仍然十分克制地小口小口啜饮着,样子十分矜持而优雅,想来出身显贵世家,那女子显然也意识到惠润看着她饮水的模样,她荒凉一笑,“是了,我都成这幅模样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死守着以前的老规矩不放,又有什么资格端着以前的架子?”她撑着一口气,颤抖着夺过惠润手中拖着的钵盂,粗鲁地递到唇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咳,咳咳,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哈,哈哈……”这女人癫狂地笑道,将惠润的钵盂甩了出去,“我什么都没有了,已经生不如此,可是我睁开双眼,还是身负血海深仇,活也不能,死也不能,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还要持续多久!”
惠润静静看着她,也不言语,只是想要起身去捡那钵盂,突然,一只手缠上了他的脚,“别,别走,陪我好不好?”那女子噙着泪,扑倒进他怀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求你别走,别丢下我。”
“施主,你,你别这样!”惠润心里又羞又怒,“我救你性命不图回报,可你也不能毁我修行啊!”惠润光着上身,而那女子负气似的甩下身上的僧袍和中衣,也光溜溜地紧紧抱着惠润,“小师父,你可知道我身上为何有这么多的淤痕,哈哈哈,你,你别怕,我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我,我沦落山林里,受了歹人的欺凌,他们,他们那么多人,欺负我受了重伤,将我,将我……”那女子又哭又笑,惠润也顾不得安慰她,只恨不能将她从自己怀里扔出去,奈何她抱得死紧,真是一点下手的地方也没有。
“小师父,你,你没有反应吗?你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吗?是不是因为我很脏,是不是因为我很丑?我告诉你,我当年可是燕门关关主的掌上明珠,当年,求娶我的人何止百千,我,一个也瞧不上,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偏偏看上了那个恶贼!”那女子以死死抓着惠润,指甲都陷进了惠润的皮肉中,“你是不是嫌我丑,你是不是也嫌我丑!我好脏,我好脏!”
那女子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转头往溪水中努力地爬着,“洗干净就行了,洗干净就行了。”她赤着身子,用溪水狠狠搓洗着身子,丝毫不顾身上的疤痕开裂,血水横流。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上了那女子的脸,“够了!”惠润的脸色很不好,他的后背上满是血道道和抓痕,“施主,你醒醒吧,小僧没有看不起你,从始至终,看不起你的也只有你自己罢了,你过不去的也只有你自己的心魔罢了。”
“你,你说什么?”那女子抿了抿苍白的唇瓣,“我不明白……”
“小僧是出家人,当然应该无欲无求,今天不管施主你是美是丑,小僧都不应该,也绝不可能有什么反应,而嫌弃你脏,这就更加是无稽之谈,施主,在菩萨,佛陀眼里,众生皆是平等,绝不会因为她经历了什么而放弃她,嫌弃她,施主,如果你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那才会变成你心里真正的心魔呢。”惠润将她拉到岸上,为她披上方才被她摔下的中衣僧袍,又平静地向火堆中慢慢加着柴,“靠近点火堆,小心着凉。”
那女子自他说了那番话后,仿佛痴了一般,只是在他提醒自己小心着凉后略略抬了抬头,眼里像是稍微攒聚了些微光,之后她便挪了挪身子,靠近了惠润些,但依旧不言不语不动。
惠润虽然对她的靠近皱了皱眉,但是看她现在的举动也不是特别过分,为了求她安分些,便也任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