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死的。”裴暄见她神情凄楚却还要故作乐观,不由出声安慰道。
“恩,是的,我不会死的。”清芳点了点头,顺着裴暄的话说了下去,“但是,此刻,我却更想死了算了。”她带着无限的绝望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还没有到晚上,就已经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明天了。”
裴暄叹了口气,背过了身子,“只要你想,你就可以的。”
“裴大人,你的心肠真好。”清芳看着裴暄高大的身影,心里头竟有有丝安定,“真是谢谢你了,裴大人,如果没有你现在在我身边陪我,我可能一刻也没有办法撑下去。”清芳努力想要抬起手,但是被折断的指节只能软软地耷拉着,“我原本也不怎么好看,没想到,此番竟然能变得这么丑。”清芳半笑着说道,眼里的泪却不断地落入领口,“师父,月嵘姐姐,阿晔小少爷,阿筝,万里,还有只有过一夕之缘的惠润师父,对不起,我撑不住了,对不起,好想你们……”她轻轻地说着,口中有血丝溢出,神识也逐渐涣散开来,“对不起……”
裴暄感觉她气息的减弱,在心里头又长长叹了口气,回身猛地封住她周身几处大穴,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续命丸,“真不知道你每天怎么有那么多歉要道。”裴暄一边费解道,一边还是拿手将她唇边的血丝擦去,“在皇宫天牢的刑罚下撑了足足两个时辰,也难为你了。”
“到了明天就好了。”裴暄在她耳边喃喃说道,“明天,会有人来救你的……”
“有劳裴大人了,第四轮的时间到了。”门外有带着罗刹铁面的看守打开玄铁的牢门,“委屈裴大人了,您完全可以出去歇着,干甚么非得在这里等着,委屈了自己呢?”
“皇上的命令,裴某不得不从。”裴暄回那看守道,却没有说,他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清芳的眉心轻微地跳了跳。
“把她带出去!下一轮是什么,我看看,哦,挑断手脚筋。这个算好的咯。”那看守自己嘀嘀咕咕道,“这可是最轻的了,今天算你运气好,手艺最好的在,你还能再少流点血。”显然看守也对这个意志力出乎意料的顽强的丫头有些意外,以后娇滴滴的妃子们,在第一二轮的鞭笞和黥刑时就熬不住死了,没想到这丫头经能撑到现在。
“再撑着点吧,再有两轮就彻底结束了,你就解脱了。”看守摇了摇头,再坚强的意志力也扛不住最后的刑罚啊,更何况这还不过是个孩子,同样是血肉之躯,最后还是会化为这地牢里的一缕冤魂。
裴暄则看着半昏迷的清芳被两名看守架了出去,生平第一次,他的心里产生了疑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活呢?为了保卫皇上?不,现在看来不过是在活生生地折磨一个柔软的不能更柔软的孩子啊。
清芳的发丝因为冷汗而贴在脖颈上,原本在柳月嵘那里稍稍养好了些而显出的婴儿肥,这几日又迅速地清减了下去,原本黑白分明,烁烁有光的大眼睛此刻也紧紧地闭着,裴暄就那么看着魁梧的看守粗鲁地抓着那个原本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孩子,慢慢地走出了视线。
裴暄,你是在犯罪吧?他无声地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这样做真的对吗?这样真的是为了皇上,为了天下吗?可那不过是个孩子,是个有血有肉的孩子啊。
昨日还低低在自己耳边轻笑道,“裴大人,你定是个美男子。”的那个孩子;
那个怔怔看着自己留下的字帖发愣,继而认真临摹了许久的孩子;
那个穿着一身白衣服,眼中好像盛着星辉的孩子;
就要这样,被毁于这个地牢里吗?她真的能撑下去吗?可是带着一身恐怖的创伤,就算撑到了明天,她还能露出从前那样天真的微笑吗?
天边的云霞,带走了大地上的最后一片曙光,地牢里,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