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紧闭的房间内。
齐思源倚靠在门边,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手脚依旧泛凉,双颊却止不住地发烫,他企图用冰凉的双手为脸颊降温,可不知是因为这个初夏格外炎热,还是因为心中的那一抹不知名的悸动……他滚烫的脸颊竟渐渐地温暖了双手。
他简直不敢再去回想刚才的那一幕,程晧将他抱在怀里,牵着他的手,在他的耳边模糊地、却又听得出来是温柔地、担忧地说着什么话,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独自一人漂浮在无边无际、幽深静谧的宇宙之中的宇航员,十年如一日地向地球发送求救信号,却始终石沉大海,就在他究极绝望之时,一段来自地球的电波,唤醒了他早已麻木的意识。
自从他的母亲去世之后,他的父亲就判若两人,开始酗酒,变得暴躁,也变得更加严厉,对于齐思源犯的小错严加指责,对于齐思源的苦恼也不再倾听,而是恼怒地将他赶走。久而久之,齐思源也不敢再烦他了。他整天整夜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创作,扔的废纸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喝完的酒瓶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占满了落脚的空隙。
从十岁开始,齐思源的人生就彻底转变了。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一直做着一个梦,梦里有浩瀚的宇宙,有梦幻的星系,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围绕着他旋转。旋转到最后,他一定会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知道那是妈妈。
他一直守护着这个梦,这个梦很美好,很幸福。他害怕自己仅剩的依靠消失不见,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好,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打破自己创造的梦境,就让他永远活在梦里就好。
可是现在……
他的梦境里闯入了一个陌生人。
他霸道、蛮横、无礼,不仅知道了他的秘密,还扬言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齐思源很害怕,很愤怒,也很无奈。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其实早就糜烂了,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够保护梦境的武器,他唯一有的,仅仅只是这副空荡荡的躯壳。
可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糟糕,这个闯入的陌生人不知何时在漆黑的宇宙中留下了别的颜色,先是惹眼的红色,再是灿烂的橘色,接着是温暖的黄色……
他的速度很快,整个宇宙已经有一半被刷成了彩色,齐思源很无措,却又有些期盼,他在漆黑的宇宙中漂浮了太久,还没有见过彩色的宇宙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更好看呢?
他从臂弯中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涸,留下了一道浅显的痕迹。
他踉跄地站起身,打开窗户,外面的风已经小了,柔柔地吹拂着他的脸庞。
程晧还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双手捧着脸颊,拧着眉头,望着底下的梧桐树沉思。
突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你还要吹多久?”
程晧一个激灵转过身,惊愕地看着来人:“我……你……你好了?”
齐思源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轻声说了句:“嗯……谢谢。”
要不是程晧一直看着他,不然指不定还发现不了他有说话。读出了他的唇语,程晧颇感意外,他忍俊不禁,心中有些小窃喜。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愉悦,指了指灰色的天空说:“呃……时间不早了,该吃晚饭了,我……我去做饭?”
齐思源张了张口,本想说自己不饿,但看到他那张笑得有些孩子气的脸,又不忍拒绝他的好意了,于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齐思源捧着下午顺手拿的那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心思却没办法集中在书上,他频频望向厨房的方向,心里纠结要不要过去帮忙。
自从程晧发现他不吃饭之后,一有空就会买一大堆食材放冰箱里囤着,然后不定时地给他做饭,逼着他吃完。一开始他根本不想领情,正如程晧自己所说的,他也觉得他“闲得没事干”“多管闲事”,但随着程晧表现出来的关心多过了威胁之后,他也就渐渐地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了。虽然程晧的关心总是别别扭扭的,说出来的想要关心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但他的出现确实让这个空旷得甚至有些寂凉的房子升起了一丝温度,而且他的手艺确实不错,让厌食了这么久的自己难得地开始有了一些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