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我去看了那泉水。”叶淡看叶畅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无论这个侄孙是不是真的遇仙,有一点都可以肯定,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想要寻仙访道炼丹长生的小子了。因此,叶淡开始正式自己的这个晚辈,现在他的心中还存在两可:一是打压他,防止这个旁支晚辈今后威胁到长房嫡脉的地位;还有一个就是全力扶植他,让他借助家族的力量一飞冲天。
修武自古人杰地灵,当地也有不少世家旺族,但吴泽叶氏却不在其中,归根到底,还是叶氏没有出什么杰出的人物。叶淡以前因叶畅的平庸而忽视他的存在,现在却因他的经历开始正眼看他。
“泉水位置不大对,那边的水,流不到咱们这边田里。”叶淡又说道。
“叶宗长说的是,流不到咱们这边,寻着泉水也没有用处啊。”有人感叹道。
叶淡不动声色看着叶畅,他的神情让叶畅眉头皱了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然后,听得叶淡又道:“遇仙之事,再勿乱说,有福缘的遇仙,那是进身之阶,象我们这等人家遇仙,难免变成取祸之道。”
他说完之后,向着院子里众人抱了抱拳:“诸位乡邻,十一郎年幼不懂事,诸位莫要再替他吹捧,免得他惹出什么祸端,连累了诸位。”
这个时候,叶畅惊讶了。
这位叔祖倒很有几分能力,难怪能坐稳宗长和村正的位置,只是几句话,便将这些人镇住了。
谁愿意被连累呢?
“村正,方才十一郎可是说有办法将水引到咱们的坡田去。”不过只安静了片刻,就有人开口。未来的祸患那是未来,可是现在若引不来水,大伙就要卖田卖地,甚至卖儿卖女了。
这个消息让叶淡眉头紧紧皱起:“胡闹,少年郎好大言,你们也相信?”
“十一郎可不是一般的少年郎,他有仙人点化呢!”
“正是,换了一般少年郎,如何能在这大旱光景寻着泉水,老大一口泉,村正,你自己方才也是去看过了!”
“一时巧合,这夜色都深了,诸位还不回去,难道非要打扰十一郎休息?”
叶畅心中觉得奇怪,叶淡这个态度,似乎并不想让他帮助村子里把泉水引来。他皱着眉,见众人被叶淡积威所迫,渐渐都散去,心里也不得有些不快。
如果引不来水,他在坡地上的那十来亩田没有收获,那么下半年他与响儿吃什么?而且,叶畅需要借助寻泉引水之事,树立起自己在村子里的威信,以后寻人做事什么的都方便。
众人都散去后,叶淡看着叶畅,在朦胧的夜色中,他的神情有些奇怪。
“十一郎,早些休息,不要胡思乱想,那泉水之事,到此止。”
“宗长,我确实是有办法将泉水引上坡地。”
叶畅挑了一下眉,他的计划,不能因宗长的不信任就中止。而且,若能得到宗长的支持,调动整个叶氏宗族的力量,那么他能更快地取得成功。
“十一郎,你不懂我的意思么,引泉之事,到此止!”叶淡严厉地道。
“何?”
叶淡没有说理,只是盯着叶畅,从这个侄孙眼中,叶淡发现了坚持。虽然叶淡想要用严厉的眼神让对方屈服,可是对方的目光却始终清朗。
这小子,现在不知何,意志如此坚定,不会轻易别人改变啊。
过了会儿,叶淡点点头:“我不管你,不过,你也莫要想我们叶氏会出一人出一钱帮你。”
说完,他便走了。
他前脚走,后脚便又有乡亲进来,向着叶畅讨要主意。叶畅没有细说,只是让他们带好工具,次日一早等他消息就是。
将这些人打发走之后,叶畅原以自己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却不曾想,响儿刚开始做晚饭,兄长叶曙与嫂子方氏又过来。
见刘贵猥琐地缩在墙角,方氏眉头轻轻挑了一下,低声对叶曙说了句话,叶曙大步走到刘贵面前:“刘贵,随我来。”
刘贵吓了一大吵,方才叶畅的院子里如此热闹,他都尽可能地缩在一边,暗暗记下发生的一切,等有机会向三房长支传递消息。现在,叶曙要他走,不知是何。
但他无法拒绝,他是家仆。
“方才宗长来了?”方氏待刘贵被打发走后轻声问道。
“是。”叶畅心中一动,就他的观察来看,方氏还是可以信任的,他想不明白族长何会对引水之事不上心,方氏有些智慧,或许能从她这里得到些答案。因此,他便将叶淡的反应说了一遍,末了请教道:“嫂子,你说说,宗长究竟是何不太想让我去引水?”
因询问答案的缘故,也因后世的习惯,叶畅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氏,让方氏的脸不自主微微发烧。方氏有些奇怪,在被扫帚星砸中之前,叶畅相当腼腆,莫说这样盯着自己,就是自己与他多说几句话,他也会面红耳赤,可现在,他却表现出了一种让方氏觉得怪怪的坦然。
这种坦然,似乎带着一些很强的逼迫性,让人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
“嫂子?”叶畅发觉方氏垂首不语,又催了一句。
“其实很简单,宗长看上了那些坡地了。”方氏定了定神,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开口说道。
这一句话就点醒了叶畅。
何吴泽陂出现这么严重的旱情,身村正的宗长叶淡,却不怎么积极组织抗旱。什么自己指出泉水的位置,叶淡不但不欢喜,却有些不满。何自己告知他有办法将水翻山引来,叶淡却不愿意宗族支持!
这个时候,叶畅深刻的了解,自己所处在的是一个什么时代。
均田制已经开始瓦解,土地兼并渐渐严重。对叶淡这样的地主豪绅来说,天灾是一次机会,乘着天灾,他可以低价将别人的土地田宅买来,可以大量蓄养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