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湖州·悠悠佛心照逝年【127】
铁木啸在汴京得到江南的军营被人给烧了粮草库的消息，他没有向东江南有那么多兵力。蒙古人在外虎视眈眈，尤其是西北那块地，如若他此时减少兵力，那就会让蒙古人坐收渔翁之利。他并不想将好不容易打下的西北拱手让人不说且再给自己添加一个就近的敌人。他知道辛长年他们是打算在淮河消耗他们兵力且让西北的战事得以缓解，可他偏偏就不想放弃西北。江南相较于西北，其实，江南能拿下的胜算太小，反而西北他却又信心。不做犹豫，他随即就下令在淮河附近撤兵。
金兵走了以后，整个淮河南段的两岸全部都是大宋管辖之地，淮南算是完整的守住了。赵鼎前去辛长年的营帐看望他，他身上负了一些皮肉伤。自从石重山去世后，辛长年的情绪一直都不高，听照顾的士兵说他总是彻夜辗转不眠，似乎心中有事。
“辛将军，今日天气还算不错。整个淮河以南都是我们的，那金兵撤兵走了。”赵鼎带了一些金疮药来，他做到桌边，将带来的干净纱布给剪开，笑着说：“过两日撤营地回江宁府，这里就留原淮南驻守将军守着。”
辛长年走到桌边，替赵鼎倒了一碗茶。”赵将军亲自前来替我换药，劳烦了。”
赵鼎将剪好的纱布条归整起来，他看辛长年面色泛白，说道：“将军最近是思虑过重吗？瞧着脸色不好。虽然只是受了皮肉伤，可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心情。若是有是你么想不开的也可以与我说说。我不敢比拟是你的心上人，可我上过那么几回战场，经历的也稍稍多那么一些，也许能帮到你。”他带着少有的温柔和耐心与辛长年说。
他与赵基成不是一路人，只是身在局中，他也有自己的不由选择。辛长年知道他是说石重山的事情，“赵将军是有经验的，长年正儿八经的头一会儿上战场，见着天天在一起的人就这么为了保护自己死了，心中难免要有许多痛楚和想不明白。”他也不是小家子的人，别人问了他就大方的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见赵鼎准备好给他上药，他便自觉将上衣脱下，露出患处。
他受的都是刀伤，大多在手臂和后背上。赵鼎让他将右臂抬起，他解下旧纱布，抹上新药，“我刚上战场的时候还没有你那晚冷静呢。我看着敌我两方的人疯狂厮杀，说是像斗凶了的恶狗都不为过。我那时候觉得过去学的圣贤书和礼义廉耻那都是只是言官说说而已的东西，正要到了战场圣贤之人不是被吓死了就是给一刀了结了。”他将新纱布缠上他的手臂，手法娴熟，“我那时候回到营地，整整有一个月都缓不过神，受了大刺激。后来我爹就硬生生逼我上战场。人这一到战场，求生本能就出来了，我不杀人，别人要杀我。后来我就明白了，无论有多不愉快，人在世上首先得活着。只有活着才可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等到了清明还能去他坟头上一炷香。”
这话说的轻巧，辛长年看得出这是他了许多时间才将自己调节到这样的。他本应该是个读书人，他心中是有圣贤的。就像那晚，他本可以不用来支援他们，可他还是来了。辛长年浅浅叹气，而后轻声一笑，“是啊，得活着。这样那些死去的将士会被人念着，等到了清明还能有人去看他们。”石重山的死对他毋庸置疑有很大的冲击，那些放下兵器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他挡刀子的辛家军更是让他每每午夜梦回都能回到那一场恶战上。他不是睡不着，而是一旦入眠那夜的修罗地狱就会在他的梦里重现，就这样反反复复他心中更是放不下。
赵鼎知道他还需要时间，这种事情不是说他一句两句就能化解开的。他也是浅浅一笑，让辛长年换个胳膊来，“今天天气不错，一会儿出去走走。因着金兵撤兵，淮南收复，火头兵做了一大锅子筒骨汤还有许多鱼虾肉菜呢。这不是正好淮河边上嘛，好多的士兵得了空出去捕鱼吃呢。”说完他忽然想到辛长年不吃肉食，便摇头低首轻笑自己是糊涂了。
“不碍事的。大家伙儿是拿命在做事，吃肉是应该的。”辛长年只是自己不吃，别人吃他是无所谓的。并且他也觉得这么辛苦的日子过下来，就是应该吃肉庆祝。
“嗐，我一会儿去和火头兵说一下，给你多准备些素食。”赵鼎看他是愿意出去的，便上赶着说，“我一会儿来寻你一道儿去。”
辛长年点头应下，他的一片好心他不会拒绝的。他送别赵鼎，便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那戎装脏污不堪，他便出去找了随身处理杂务的士兵帮他洗了。他自己则寻了一匹马独自一人出去。他骑出兵营，走到淮河边，看着那日恶战的地儿心中有充斥着悲凉。这些人是他带出来的，却没能够回去。他不可推卸的有责任。
“虽不曾饮酒吃肉，可我知你们爱喝爱吃。今日火头兵做了许多吃的，我便要了一些来。”他将从军营里带出来的吃食给一一摆放到地上，他自己则盘腿坐到一边，倒了一杯酒。“军中不饮酒是规矩，可今日你们已经不是军中的人，是我辛长年的恩人，我便敬你们一杯。”他将手中的酒缓缓洒在土地上，这是他第一次敬酒。
“那日你们用血肉之躯替我挡下刀箭，我的命是你们救下的。我心中有许多愧疚，我想如果我的父亲还在世的话他定是要责怪我的，将我大骂一顿，质问我为何没有将他留下的部下照顾好？我辛长年有许多对不住，望各位来生且慢些投胎，一定要等天下大定后再投，且投去一个好人家，享一辈子福报。”辛长年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地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心里的话。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孔，有些年纪大家中还有妻儿，有些年纪小不过与他一般大。
他想到了石重山，那个对他尊敬，他也尊敬的老长辈。为了护他就这么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损失的是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良师益友。赵基成的性子他过去没有接触过，只是听向承年提了一嘴让他多加防范，他想着同盟之间这一刻总是可靠的，可他高估了人性。他后悔没有和石重山说一句自己准备一部分兵马备在后方，这样赵鼎哪怕就是不来他们也不至于会走入绝境。那夜的惨状不知赵玲珑知道了吗？不知她会不会紧张的睡不着吃不下？他心中对她有着诸多的挂念。
大军回到江宁府，江南的局势基本就是辛长年与九王爷、赵基成、赵鼎三分天下。九王爷在顺天府得了这个消息大喜，他与赵炎说道这天下是势必要在他们手中的。他让赵炎写诏书昭告天下此次大捷，且大力夸赞辛家军和赵鼎以及赵基成，并赏其金银无数作为收复失地的奖赏。他这一纸诏书就是先发制人，让天下人都认定应天府的皇帝是有实权的，且名正言顺。就算那赵基成和赵鼎再有通天的能耐，他们若是要另立门户那就是造反！天下没有人会给造反的人好名声的，哪怕是坐上了皇位那也不过是乱臣贼子谋朝篡位而已，是要受百姓茶余饭后做笑话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