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仙的目光在虢国夫人脸上身上上下游走,嘿嘿笑道:“正好,夫人既在,也省了景仙麻烦,特向夫人讨还阴山雪!”“装车吧!”
虢国夫人娥眉微蹙,不悦道:“马既已送我,还要讨回去,好没道理!”
两军对垒亦如对弈,在难分上下的时候,只要别下臭棋,就轻易不会输掉战争。
秦晋叹了口气:“地方各郡实权在黜陟使与节度使,郡太守此其一。十五郡联合反击安贼,看似声势浩荡,实际却力量分散,互不统属,手下既无精兵又无良将,安贼只须派强将领精锐一部,则可轻易各个击破,此其二。朝廷反应迟钝缓慢,朔方军顿兵不出,坐看时机消逝,此其三!”
李隆基默然不语,不知在座何种想法,秦晋诚然不希望历史的悲剧重新上演,然而河北道的消息迟迟送不到关中,不详的阴云已经在心头弥漫积聚,越来越多浓重。
府门外一阵骚乱,密集的马蹄声隐隐传入后宅,妻妾们顿时慌了神,胆小的竟呜呜哭了起来,没哭的也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大呼小叫着。
杨国忠已经出离了愤怒,剩下的全是惊心与恐惧。
“咦,你不是那个薛景仙?”
……
天子这是要将他一步步赶上绝路吗?
那女子轻叹了一声:“好吧,既来之,则安之,走,进去看看!”
就算他现在不是宰相了,可族妹现在还是皇贵妃,谁敢如此落井下石?
现在让他搬出永嘉坊岂非要露宿街头了?杨国忠心里究竟还存了幻想,毕竟天子没有勒令他返乡,一旦出了长安,再想翻身只怕就难上加难,老家伙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有几年好活都不知道。
杜乾运却又凑了上来,“天子敕令,只须装私财五车!相公且安坐,下吏都府门外候着!”说罢,带着凶神恶煞的禁军一拥而出。
都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杨国忠陡然从高位上跌了下来,自是已经初尝人情冷暖,就连看守坊门的役卒都开始拿捏起脸色。想当初,想杨家五门夜游长安,家奴鞭打公主的威风往事来,此刻他剩下的只有苦笑。
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秦晋只希望李隆基能够开开窍,别再为了些蝇营狗苟而杀人。高仙芝和封常清这两个人就算难以扭转危局,但他们对唐朝的忠心,秦晋是可以感觉到的,只要李隆基能够善加利用,安禄山想要翻了天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老仆却过来请示,“车装好了,不知去往何处?”
“杨相公别只顾着叹息,天子敕令,须得日落前搬出永嘉坊,再晚,下吏可,可就为难了!”
只是一言未落,杜乾运带来的禁军纷纷横刀出鞘,阳光映在雪亮的刀身上,闪出偏偏白光,刺眼至极。眼见着这等情况,那些家奴吓的脚步都挪不动,竟没人再听杨国忠的指使。
现在提拔了他,他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
杨国忠大怒,“欺人太甚!”
杜乾运立时转身,冲着麾下禁军作色斥道:“都作甚?把刀收起来,别吓着杨相公!”
杨国忠罢相以后被勒令搬出永嘉坊的府邸,原本他还幻想着天子能一如往日般送来金帛以作慰问补偿,谁料天子这回却一反常态,不但没送来一文钱,甚至连他在城中各坊的几处宅邸都一一查抄充公。而带头负责查抄的,正是秦晋一手带出来的神武军。
哥舒翰果然没让他省心,刚刚到潼关就杀了田建业。杨国忠任用私人与哥舒翰争斗,李隆基是知道的,只想不到哥舒翰下手如此之快,之狠!
杨国忠可没有这等心思,天子进一步的旨意还没有送来,万一抄没全数家产,现在也都是白忙活。
杨国忠被女人们吵嚷的失去了耐心,忍不住骂道:“嚎丧吗?我还没死呢!”
他冲家奴一挥手。
尽管李隆基心中很不快,但他还是强忍了下来,哥舒翰毕竟领兵在外,若无大过是万不能责罚的,除非像当初下定决心要杀掉封高二人一般,遣了心腹宦官去,突下杀手,否则,就只能以安抚为主。
思忖半晌后,李隆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以缓解疲劳。
高力士蹑手轻脚的进入殿中,低声道:“圣人,贵妃来了!”
闻言,李隆基又是一阵心烦,“朕不见她,让她回去吧!”
殿外已经隐隐然有哭闹声,责骂声传了进来。
一想到贵妃痛苦伤心的模样,李隆基原本凝成冰的心肝似乎又渐渐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