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老工匠随着那佐吏进入军器监正堂,刚一见面就跪倒在地,口称惭愧。上任第一件事,秦晋早已交代下来,仿制羌人重弩,三日前,郑显礼已经与几位弩坊署中的老工匠商讨过一番。这些老工匠在检视过那把羌人重弩以后,纷纷表示,可以试着仿制一下,而且弩坊署还有大量已经加工好的桑木胎与牛筋,只要按照规格加工好形状,几日功夫就可造出来一把。
“‘神臂弓’仿制失败也是正常,看看军器监现在乌烟瘴气的情形,能在三日内造出一把做工精良的重弩,已经实属不易,那些工匠们胜在有多年的制弩经验,关于制造方法,咱们想操心也没有门路。”
景佑的手骤然剧烈的抖了一下,茶碗里的茶汤倒有一大半溅洒了出来,落在手上,口唇间,火辣辣的疼。然则,他却完全顾不上被滚烫茶汤烫伤的痛楚。
“是谁?”景佑对这属官的态度很不满意,居然还反问起自己了。他端起滚热的茶汤凑在嘴边喝了一口,以缓解心头的怒意。
郑显礼迫不及待的命身侧佐吏将老工匠请进正堂,那佐吏迟疑了一阵劝道:“工匠贱役,请进正堂,只怕会引人闲话!”
“神武军中郎将,秦晋!”
这佐吏当然是出自巴结的好意,善意提醒郑显礼这么做可能会招致非议,甚至影响官声。但郑显礼却另有想法,让那佐吏尽管去请,不用有任何顾虑。
“欺软怕硬便是如此!”
景监事还有个堂兄名为景佑,在边令诚身边做干儿子,听说了自家堂弟受了委屈以后,当即勃然大怒。景佑的这个堂弟对他而言,与同产兄弟也没甚区别。
两人闲聊了一阵,又说起仿制失败的羌人重弩。
王寿遣人将此事告知秦晋后,陪坐在侧的郑显礼哈哈大笑。
果然,郑显礼坐堂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差役禀报,弩坊署的工匠在外面候见。
就在老工匠与郑显礼商议重弩仿制之法时,秦晋却还纠缠在他与那景监事的纠葛中。
郑显礼饶有兴致的端起了面前那把失败的重弩,上下把玩了一阵,除了在形制以及手感上与羌人重弩大致相当意外,甚至制作工艺都要比那把羌人重弩精良了许多,如何射程反而下降了呢?他不懂造弩技艺,只能交给工匠们去继续琢磨。
那属官又重复了一遍。
景佑的胸腔里如塞进了冰块,一片寒意顿时腾起。但很快,他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干咳了一声。
若在以往,这些京中官员哪一个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可今日他却被告知,京兆少尹王寿不在府中。景佑分明看到了王寿的车马还在门外候着,如何就不在府中了?
到这里,秦晋又话锋一转,“据禁中传出来的消息,天子已经打算处置高大夫,似乎情况不妙!”
高仙芝现在被关在羽林卫中,即是秦晋前些日子被关押的地方。
郑显礼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若到万不得已,不如便劫狱……”
秦晋断然拒绝,他知道郑显礼对封高二人的情义不一般,因为此人毕竟曾在安西军中多年,但以大局来看,神武军绝没有可能跳出既有框架规则,做一些石破天惊的大事。
要知道,神武军的主要兵员均来自城中勋戚权贵子弟,这些人怎么可能背叛朝廷?
还是要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