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欢楼打杂,工钱是每月三两银子,月底结,换灵石也成。你的工作简单,哪房要热水,就搬着过去。让你等着,就等一会。若冷了,就赶紧换新…”
谢予安进了欢楼内院,一身豪阔的守门管事并未跟来,面前絮絮叨叨的换了个修为十足低微的中年魔修。
谢予安点头应承,那魔修又说要他洗涤干净了换上新衣,免得污秽冲撞客人。
这也有理,原没什么好争执。按那魔修安排,谢予安左拐右拐过了几间回廊,去一处后园沐浴换衣——是件素白的短打衣服,与欢楼杂役所穿形制相似,又多少有些不同。
“初来乍到的都穿这个,楼里知道你是新人,都不为难你。”魔修似是见谢予安脸上有些疑惑,四平八稳地解释道。
魔修又指了指脚边一个盛满热水的铜盆,“方才恰有个杂役扭了脚,你去把这热水送到后园中心那座小楼,三楼那间屋子。去吧。”
——
欢楼不愧是饺子汤内最为首屈一指的温柔乡、销金窟。名字叫做欢楼,其实岂止一座楼宇。制式一般无二的雕栏朱漆小楼至少十余座,错落有致地布置在一步一景的庭园中。
但凡青楼楚馆,都是入了夜客人才多。此刻刚过晌午,各处丝竹声声,青石步道周围青竹掩映,来来往往的都是腰身绵软的娇笑美人与身着短打衣着来去匆匆的杂役,也偶尔有几个灵修魔修怀里揽着男女美色招摇而过。
谢予安原不太认识路,然而大概那身衣物确说明他是个新手,一路上见到的杂役都十分可亲,殷勤为他指路。绕过两座装扮得桃红柳绿香风阵阵的楼宇,又过了一处幽雅宁静的后园,入眼的果然是座三层小楼。
楼门两个守卫看起来身上都有修为,见他端着水盆过来,没多问,便侧身叫他进去,又让他直接送去三楼。谢予安一路端着温水,心里想,这后楼却像是贵宾所在,显得比外侧防卫周密得多。却不知那白霏死在哪间楼中,可要慢慢查探了。
一楼二楼都没有什么人声,只有那管事叫他去的三层隐隐有些动静。——本想问三楼哪间房,上了楼梯,才知道原不用问,三层看似广阔,却四处放着雕花木架,摆着些书本笔砚之类,房间却只有一间。
深深吸了口气,谢予安敲了敲面前的那扇黄梨雕花木门。
“……什么人?”里面隐隐有声音传出来,离得远,听不大清楚男女。
“杂役,送水的。”谢予安硬着头皮答应。
“推门进来。”里面的人声音带了点命令的语气。
“……是。”谢予安答应了声,心内有些紧张,推开了门。
挺清雅的一间房,精致素净。香味也不甜腻,是闻起来挺舒服的草木香。然而,只抬头看了一眼,谢予安不禁哆嗦了一下,头皮有点麻。
——房间正中那张床上悬垂着的水红垂珠帐幔,正在无风摇动。而帐幔内的声音此刻便听得清了,是做不得假的肉体摩擦、水声纠缠、呻吟粗喘。
虽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地界,但谢予安其实对这种事毫无经验,就这样隔着一张帘子听人当场交媾,这也未免太过了。
谢予安只觉得自己脸烧得厉害,简直脚底下踩了刺猬,片刻也呆不得,放下铜盆就想转身逃开。偏床上人的视线似乎能穿透帘子,一边仍旧喘着,一边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等在这里,不准离开。”
……欢楼这地方,可能,做杂役的就不能随便放下东西走?
隐约记得那和他讲规矩的魔修也讲过,若不准他走便不能走,兴许水冷了还要换。又心里觉得既然要以打杂的身份查白霏的死法,也只能习惯习惯欢楼这规矩。虽是混身都觉不自在,谢予安也只得应了声,束手束脚在墙边站了。
又忽然心里想:刚才床上这人说话的声音……虽染着情欲的哑,又夹在几乎一刻不停的喘息里,但,和容昭师兄声音当真有几分像。
谢予安默默站在这满室春色的欢楼卧房中,试图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杂念,偏床铺帷幔的珠帘哗啦啦地乱响,床上两人更是一声接一声呻吟粗喘个不住。——越听越是清晰,在上方驰骋的那一方声音粗些,而下方承受的那人显也是男子,声音缠绵里还带着清澈,竟越听越像他师兄容昭的声音。
若只是陌生人做那事也就算了,床上一个人用着酷似容昭的声音呻吟,偏又尾调绵软得像钩子,喘得像往人心里钻。谢予安简直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脑子里忍不住稍稍幻想师兄做那等事的脸,心头又倏然一痛一酸。
怎么能这般去想容昭。明明是那么清澈干净的人。
再说……那都是百年前的记忆了。他埋骨不知在哪里。自己又如何能去想这些。
心里厌恶把容昭往这种事上联想的自己,又忍不住恨床上这纵欲的魔人,恨他为何与自己念兹在兹却永不能再相见的人有如此相似的声音。谢予安把自己的脊背靠在墙壁上,半垂着头,微微咬着下唇。
床上两人却不管他,动作越来越大,扯得帷幔摇摆不定,如红云般在他余光里飘荡。尤其那酷似容昭的声音喘得又软又哑,声音打着颤往他耳朵里钻。对谢予安来说,听这样的床事,简直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煎熬。
隔了不知多久,那声音又喘息着道:“…敢射进来,就自己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