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势瞬息万变的昆仑山顶,百余门派宗主此时都一个个动弹不得,灵力却如水般往阵心倾泻。
在周遭此起彼伏“快碎了那吸灵阵石”的纷乱喊叫声中,终于摘掉了那一身“兰宗主”金袍面具的谢予安再管不得那么多,疾冲至阵心,手中青芒暴涨,迅疾暴烈的剑气直直往吸取众人灵息的法阵最中心处直插下去!
霎时间,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响,尘土纷飞。谁想这阵法竟极为坚固,谢予安双手握住剑柄,闷哼一声,身子一摇,竟几乎被这阵法的反震之力弹开去。
这法阵仿佛自己有生命一般,原本是迅疾地吸取着阵内所有人的灵息,不知往何方吸去。此刻有人来破阵,反将吸取灵力的速度一缓,法阵中心莹白光芒暴涨,倒似是在与这刺入阵心的利剑抗衡。
谢予安握紧剑柄的指节发白,死命咬着牙,额头冒出几滴热汗,身子又一晃,一条腿跪在地上,膝盖磕碎一块青砖,他也不觉疼,只死死撑着这阵心往下刺。
“好小伙子,我帮你!”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起,张缘的岳父,慕容金刀宗主一刀刺碎法阵一条符线,又伸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按在了谢予安的手上,全力助他撑住反震的阵法中心。
场内大多数人此刻都觉腿脚酸软,但也有人被影响得少些,匆匆冲到场心。不出几息功夫,场中林亭的尸身之畔,十几位修行高深的玄门前辈各出法器,寒光耀目,从内部破解这阵法的灵石符线。而最关键的中心石上,仍是谢予安双手握剑下刺,在几名宗主的全力襄助下拼死支撑。
“这阵好厉害…”慕容金刀老头子声音嘶哑,忽然爆发出一串咳嗽,一口浊血喷在谢予安身侧地下,身子一摇,手一松。
谢予安霎时觉得肩颈又是一重,原本被慕容老头分散去的压力又压到他身上,胸口一闷,眼前一白,又拼了死命,将剑向下一压。
地底深处,隐隐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而正在此时,一道雪练般的剑光,和着一声凤鸣般的剑锋清响,倏然自昆仑上空如长虹般贯过。
这来自天外的一剑,破开了林亭留下的淡红烟雾与飘摇蜃景。天光霎时大亮。
而第二剑顷刻间又至,一柄色若碧玉的长剑斜斜自天外飞来,直直穿入谢予安以灵剑深深压着的阵心。
谢予安本在勉力死撑,这天外飞来的一剑迅极厉极,他手中的灵息被这碧玉剑一撞,竟霎时间碎成一片虚影。
灵剑碎裂之时,谢予安浑身一晃,几乎要摔倒在地上。而随着这深深插入阵心的利剑,他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那是一名穿了一身昆仑云纹长衣的男子,生得端正清雅,如竹如兰,面容丝毫没有衰颓痕迹,满头的发却白了一半,恍若结了霜雪,以玉冠束着。这人伸手握着碧玉剑,双手又向下一压。
霎时间,一声清脆悦耳的“噼啪”自石板地下深深传来。
谢予安只觉周身一轻,原本的重压一瞬间不翼而飞,筵席会场上,也再没有了那将众人浑身灵息无止境吸去的牵扯之力。
这来历成谜的男子,竟一剑破了昆仑顶的双重困阵。一瞬间,原本宾客围坐的遇仙筵席又见了天光。
顷刻之间,昆仑雪顶之上,引发这筵席巨变的林亭只余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各家宗主各个脸色惨白,惊魂未定,桌椅茶水翻倒,杯盘狼藉。
阵内挣扎撑着阵心的谢予安等人俱都摇摇晃晃摔坐在地,而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望向了一剑天外而来破开恶阵、身如松柏之姿立在筵席正中的陌生男子。
谢予安抬头盯着这人,心里只有“深不可测”四字。——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是曾经的师兄、今日的魔主容昭。容昭月下一人一剑身姿恍若妖魅,面前这人,却飘然有若谪仙。
“我今日出关,却不想恰逢盛会,也算巧合。”这人声音有若山间寒泉,幽清沉冷。“却不知我昆仑山顶为何乱成这样?”
说着这句话,此人的眼神淡淡移到了立在筵席角落、神色微带慌乱的慕天清身上。
“……叶长老。”慕天清长长一揖,言语间极是有礼。
听了这几个字,场内轰然一响,众人这才知道,这位修为高深莫测姿容有若仙人的剑修,正是当年昆仑开山祖师叶若檀的义子,此时寿逾二百年、常年闭关延寿的昆仑执剑长老,叶宴秋。
要论起辈分来,叶宴秋自然也是慕天清的师长,因此话音里居高临下,丝毫没有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