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热腾腾的鸡汤端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菜中,陆莺爽朗地招呼了一声在沙发上坐着的余悟真,又喊在书房的卓云帆,卓云帆带着眼镜出来,陆莺便亲昵地帮他摘掉眼镜,理理他的头发说:“等会儿喝汤起雾,我帮你放好。”
非礼勿视,余悟真移开视线,发现后边卓然端着一盘花生米出来,看到这一幕父母恩爱温馨的场景,竟是打了个寒颤,闪过一丝嫌恶的神态,那点情绪转瞬即逝,但余悟真看得清楚。
吃饭时卓云帆侃侃而谈,谈绘画理论和画展上看到余悟真最近的作品,他没有第一次重逢时那么失态了,恢复了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的姿态,虽然他教的是文学,但显然有恶补过艺术杂论,言之有物又风趣幽默,一旁的陆莺时不时插上两句家长里短和对余悟真的赞美,看着卓云帆的表情带着些崇拜。
卓云帆是有些见地,余悟真听得认真,而且严格执行着谁说话就看着谁的礼貌,忽然脚踝被轻轻碰了一下,同时一直低头扒饭的卓然抬头看向余悟真,饭桌下光裸的脚趾沿着余悟真修长的小腿往上又缓缓滑下,余悟真把视线转向卓然,这与他有些稚气的天真的眼睛完全不符的行径,让余悟真很是意外,但在饭桌上其他人被他们的对视吸引过来之前,余悟真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暧昧的抚弄更加挑逗了,余悟真夹了一块老姜给勾起嘴角的卓然,侧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卓然便老实地收回了脚,低头咬了一口姜,顿时龇牙咧嘴。
陆莺慈爱一笑,“这孩子。”
卓然的家是卓云帆任教的学校里老式的居民楼,只有七八层,没有电梯,他们家在七楼,来这的时候卓然领着他时总是在每层先大跨步上一个阶梯,然后转头等一步一步踏上来的余悟真,那时还笑着聊了许多学习和生活的现状,而现在下楼回家了,卓然却亦步亦趋在余悟真身后下楼,根本不敢与余悟真对视。
七层的楼梯,两人都沉默着,只有对方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和呼吸。
余悟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卓然,恰好撞上卓然的视线,余悟真本以为那双眼睛里会透露出好感的讯号,在饭桌上那样做,不是因为有些喜欢他吗?但是没有,他看到的却是——防备与警戒。
之后两人各自回到生活轨迹中,卓然每天上完晚自习都已经11点了,两人没怎么见过面,但余悟真却时不时想起卓然那天的每个表情和眼神,特别是在楼梯上的那个眼神,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有时午睡朦胧,一不小心回忆起小腿被卓然触碰时的感觉都会很懊恼,人家卓然可防着你呢,没出息。
更没出息的是,日有所思的他还是完成了一幅人像——卓然抱着篮球回家的样子。
这周明英高中放月假,周五下午学生就散了,余悟真去明英里面找熟人打篮球,却看到许多学生都穿着崭新统一的篮球服在操场上练球,才知道明英要举办新生篮球赛了。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即吸引了余悟真的视线。
黑色的10号篮球服很合身,肩膀和手臂坚实有力,肌肉线条好看流畅,一双大长腿更是长到逆天的程度,感觉只要轻松一跳就能摸到篮筐了,可是这家伙,竟然不会篮球!
帅气的脸蛋上虽然一副认真学习的表情,但是邯郸学步的笨拙还是有些滑稽,班上的队友一帮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教学。
“卓然。”
余悟真在篮筐前抱着球,向卓然招手,示意他过来,卓然抱着球跑过来,余悟真一对一教他怎么防守、进攻、前进。
天,他竟然还在抱球跑的阶段,看他的样子对篮球也不是很感兴趣,估计是班主任舍不得放弃他这么高的身高,要求他上场的。
“哎呀……”
手把手教了几轮,卓然开始专心进攻,防守他的余悟真被他一撞,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还是一屁股栽坐下来,旁边围观的老师朋友要笑死了,起哄道:“悟真,你碰瓷啊?”
卓然赶紧把球放下来扶他,不,不能说是扶,而是从背后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轻松地把他提溜起来。
余悟真脸微红,无奈道:“跟你们班比赛的男生有福了。”
卓然淡淡一笑,很贴心地替他拍掉背后的灰尘,然后又把他屁股后面的灰印指给他看,让余悟真自己拍掉。
余悟真一边拍着自己,一边想,这才是卓然,他从小就是一个分寸感特别强的孩子,那时他允许他经常进入自己的房间,他永远是等余悟真在房间的时候打声招呼才进来,然后把手洗干净,靠着门口的墙上坐着,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那一段时间余悟真喜欢剪纸,让他递工具他才在房间里走动,而且,所有锋利的像剪刀、螺丝刀的工具,他都会用手握着刀口,把手柄的方向对余悟真,刀尖的方向对着自己。
他跟绝大多数的男孩都不一样,其他小学男生,走在路上如果他看你一眼,尤其手里还玩着球或者炮仗之类的东西,你就知道他要犯贱到你头上了,余悟真又长得人畜无害的,有时也深受其害。
所以那天在饭桌上的举动,以及那个楼梯上卓然从未对他露出过的眼神才让他既惊讶又很不适应,这不像他。
教完卓然,周围的学生已经散了,天黑了,余悟真跟卓然沿着操场跑了几圈,他纯跑,卓然一边拍着球,几圈下来已经满头大汗,跟保安打声招呼便出了校门。
路过学校附近他以前学生时代常去的理发店,就打算带卓然去洗个头。
店小但整洁,仍记得余悟真的老板娘正忙着给人拉头发,跟余悟真笑着聊了一会儿,但一时半会儿还洗不了,空调也不给力,卓然满头是汗,坐在小板凳上眼神呆滞放空,看起来被热傻了,余悟真就跟老板娘申请用里面的洗头小隔间,自己帮卓然洗。
卓然愣一下,也没拒绝,跟着余悟真来到隔间里,躺上软垫,隔间用帘子挡住了,一片昏暗,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纤长白净的手抚上他的额发,卓然才发现此间的暧昧程度,不大自然地向上瞥了余悟真,余悟真正专心调水温,浓密的睫毛微颤,如水的美眸只盯着他的头顶。
卓然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