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久没能做得尽兴。
霜迟一声不吭,他还当这人是被吓着了,抱在怀里好一番温存轻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男人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脸庞汗涔涔而下,他用唇一碰,是冷的。
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人类,终究是很脆弱的生物。霜迟已经是最强悍的人之一,皮肉伤可以自愈,但却永远无法像天魔那般,视致命伤为等闲。
程久草草结束,霜迟已经快要痛晕过去。他是真的存了死志,即便及时被救回来,经脉仍是损毁大半,灵气如决堤的河流,在他体内四下冲撞,搅得五内俱崩。
程久抓了个仙道的俘虏过来给他把脉,才知他伤情有多严重,当下脸色便沉了下来,命人把那个战战兢兢的仙修送走,关上门就要发怒,但看到霜迟惨白如纸的面容,又哪里发作得出来?
他盯了霜迟好半晌,眸色变幻不定,最后也只能把满腔怒火生生压下,阴郁道:
“你就不怕你从此变成个废人么?”
霜迟呼吸声都变作嘶喘,闻言忍痛冷笑道:“那岂不是正合你意?”
程久被他一刺,习惯性地又要生气,但紧跟着就听他呛咳起来,嘴角一点血迹鲜红刺目。他心里一紧,胸口那点郁气还没成形就散了个干净,忙走过去给他轻轻拍背。
待霜迟气顺了,他已彻底生不起气来,顺着本心把霜迟汗湿的手握住,皱眉道:
“你何必一直惹我生气,到最后吃苦头的不还是你自己?”
霜迟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手指挣了挣:“放开。”
这半年里,“放开”这两个字他已说过太多次,没有一次是如愿的,多半只会换来更过分的对待。程久也已经习惯了用强硬手段让他屈服,此刻听到,他第一反应仍是把他握得更紧,可随即,他就看到了霜迟满是厌憎和冷漠的脸。
这样的神情。他已经看了半年。
或许是霜迟的脸色太过难看,这时再看到,他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心口钝痛,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他心里第一次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他想,这个人好像是真的恨他到了极点。
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的恨意,竟能比最锋利的匕首还要伤人。
他看了霜迟好一会,慢慢地,慢慢地松了手。
霜迟立刻把手缩进了薄被中。
***
霜迟不肯对他求救,程久却不能真看着他成为一个废人,马上打道回府,抵达魔宫时,霜迟已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那个仙修修为浅薄,又是个炼器的,并不擅长医人。程久又去找了个道行高深的医修给他看伤。
这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程久忍不住催促:“怎么样了?”
那医修眼皮子一抬:“治不了,等死吧。”
程久不悦:“三十年前,有一名修士自爆未遂,经脉俱损,便是在你这儿治好的,怎么换了他就治不了?”
医修半分不怵,指着霜迟道:“他是什么修为,那修士又是什么修为,如何能混为一谈?”
程久皱眉道:“你给那人是怎么治的,就怎么给他治,和修为境界又有何干系?”
那医修见多了胡搅蛮缠的病患,也不恼,慢吞吞道:“像他这种伤,须得有人心甘情愿为他传功,那人修为至少得与他相当,稍低一些都不成。而若只是勉强相当,救得他来,另一人差不多也就废了。魔主神通广大,不知可能找出这样的人来?”
便是真有这样的人,霜迟又如何肯接受?
程久也明白这个理,拧眉思忖片刻,却问:“非得是仙修不可?”
医修脸上划过一瞬惊讶,看了他两眼,沉吟道:“魔修也并无不可,只是要麻烦些罢了。”
仙魔有别,要将功力传给仙修,魔修要事先把魔气转为灵气才行。
这医修是个两边不沾的,名声在仙道那边也是毁誉参半,据说早年因为得罪了某个大门派,被迫在魔道躲了许多年。便是在那段时间,他研究出了一种可将魔气转化为灵气的蛊虫。
他本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修行,奈何这蛊用起来有诸多局限,一来,只能转化已经被魔修吸收进体内的魔气,二来,蛊虫一旦种下,便无法去除,等于将仙魔二人生生绑在了一处,一人受伤,另一人也必定会受影响。
他当年便是因为性子散漫才得罪的人,如何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一个魔修绑在一处,这蛊,便一直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