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成婚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无论霜迟还是程久,其实都不太喜欢应付这些繁文缛节,唯有这一次,有无穷耐心,甚至是怀着喜悦与期待,来筹备他们的婚事。
这感觉十分陌生,也很新鲜。
两个男子成亲,他们关系又不同寻常,筹办起来,可以适当省略一些繁文缛节,但即便如此,也仍是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备好。
没有告知天下,只是在村子里秘密地成亲。村民们和善,对他们两个男人的亲事,未必没有不理解不赞成的,但到了婚宴当日,还是带着礼物,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一整个下午的忙忙碌碌,一直热闹到了晚上,酒阑人散,最后一个客人也醺然离去,这场婚礼才算结束。
大门无声合上,程久牵了霜迟的手,踩过满地鞭炮的碎屑,穿过檐下随风摇曳的大红灯笼,慢慢走回新房。
人声鼎沸的喧闹骤然归为落针可闻的静默,霜迟一时有些恍惚。分明凡酒对他毫无作用,他却已经醉了,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直到程久把他引到婚床坐下,松了手,他才勉强回过神来,人还有些懵怔,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只是跟着程久的身影转。
卧房也是重新布置过的,各处红绸铺满,墙上窗牖贴了红双喜,桌上,一对大红的龙凤烛静静燃烧,为这对新人的爱巢添上仅有的暧昧的光。
霜迟静静端坐,目不转睛地看程久转过身,在晕着绯红的薄光里一步步向他走近。
一对青玉的合卺杯,杯中盛满芳香清醇的同心酒。先各饮一半,再交换,饮尽对方杯中的酒。
喝完合卺酒,酒杯放到一边。至此,这对新人才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彼此,手交握在一起,四目相对,双方皆能看到对方眼中强烈的悸动和浓情。
和婚宴上用的酒不同,同心酒为霜迟亲手所酿,是真正能叫仙人也喝醉的酒。霜迟不胜酒力,这时脸上便泛了层薄红。程久细细看他,见他神色微微迷离,目光却明亮,极专注而安静地注视着自己,醉态实在撩人。看不多时,便忍不住凑过去吻他,没吻几下又停下来,用鼻尖蹭他的脸,痴迷地嗅他身上的气息,青涩的毛头小子一样夸赞爱人:
“师尊,好漂亮。”
霜迟脸颊发烫,也认真端量他,真心实意道:
“你才是真的漂亮。”顿了顿,又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
他们的婚服是一样的,穿在程久身上,却是和他自己截然不同的风采。这人本就容貌盛极,大红的婚服穿上身,愈显意气风发,十分的容色生生衬出了十二分的风姿,又兼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情意闪动,简直美得叫人目眩。
他一直不好意思说,当初去成衣店里看婚服样式时,他曾有一瞬幻想过,程久着女子嫁衣的模样。
程久不知他在想什么,闻言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凝视他片刻,却道:
“师尊需要洗浴么?”
霜迟略感意外,转念一想,忙碌一天,身上难免沾了一些气味,便点点头,与程久分开沐浴。
但他洗漱完出来,却迟迟不见程久的身影。左等右等,都有点想去催了,看着满目的绯红,又被莫名的羞赧绊住脚步,踟蹰半晌,忽听环佩叮当,玉声隐约清脆,先是极远,后慢慢靠近,衬着阒寂的夜,一声声都像是响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速,攥了一下手才回过头,目光立刻凝住。
去而复返的程久,着凤冠霞帔,一身火红嫁衣,缓步向他走来。
“嗯?”程久若有所觉,侧过脸,红绸随之微微摇荡,“站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功夫,又向霜迟走近了几步,柔声道,“师尊等急了么?”
他一靠近,便有一阵明显的馨香袭来,如兰似麝,拂在霜迟面上,令他愈发不能自持,根本无法把视线挪开,直直看着程久的身影,好一会才道:
“你……”张口声音却是哑的,忙轻咳一声,道,“怎么穿成这个样?”
程久听出他口吻紧张,再开口时嗓音里便带了一丝笑意,明知故问:“哪样?”
霜迟喉咙发紧,只看着他,说不出话。
他身量高挑,却并不魁梧,是修长而挺拔的身段,又因为嫁衣繁复,适当修饰了他过于坚硬的线条,只以织金腰带掐出劲瘦的腰身,是以这一身红底金纹的嫁衣裳穿在他身上,居然不显违和,反而有一种平日里少见的、张扬而艳烈的气场,火一般灼人。
他信步走到霜迟身边,裙摆迤逦,漫卷如红色的潮。脸上虽遮了红方巾,行动却似丝毫不受影响,准确地“看”向霜迟的脸,问:
“师尊不喜欢吗?”
他挨得太近了,柔软的丝绸轻晃着擦过霜迟的下巴,令男人脸上一阵发烧,闭了闭眼平复一下,主动拉住他的手,又忍不住凝眸看他,坦诚道:
“喜欢,我只是……有些意外。”
这回换他牵着程久到婚床坐下,自己却伫立着,看着嫁衣如火的新婚爱人,竟突兀地感到一丝窘迫,心如擂鼓,迟迟没有动作。
程久仰起脸,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