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玲儿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出远门,跟着母亲李氏回娘家。
李氏是家中独女,她出生于一个不算太偏僻的村子。她曾经有过一个哥哥,但是没养活,很小就夭折了,父母得了这第二个孩子后,也顾不得重男轻女的世俗传统,即使是女儿,也格外珍视。
李氏作为一个家境普通的村里女人,是非常幸运的,尽管家境并不富裕,但父母从小便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她没和别的村里孩子一样总被差遣去干农活,生得也比村里的其他女人白嫩不少。
到了适婚之龄,李氏的母亲不甘心捧在掌心里的女儿就这么胡乱许配给一个庄稼汉,好生好养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得日日下地给人帮农。
于是她四处托关系、寻媒婆,花了半辈子的积蓄,终于在有些距离的邻城给女儿寻了一桩合心意的好亲事。
那柳姓男人是个铁匠,在城里有个自己的铁铺,虽算不得大富之家,但胜在有一门手艺,足以养活妻儿。由于住在城里,女子过门后也不必如村里那样在田间劳苦。
两人年龄合适,这桩亲事很快就被促成。铁匠为人实诚,李氏嫁过去的日子确实还算是富足,也不必做那些苦活计,过得还算不错。
去了城里后,见识总归与这乡间不同,丈夫在铁铺铸铁,李氏便学着帮忙算账,认了不少字,也陆陆续续的学着看了不少书。
如此这般平静安稳的过了五六年,某日突然收到了一封家书,告知她父亲亡故,母亲染疾的噩耗。
李氏作为家中唯一的独女,自是坐立难安,好在丈夫体谅,当天便让她带着幼女柳玲儿回娘家料理后事,照顾母亲,还专门亲自送她回去。
铁匠终归有活要做,陪不得他几日,很快便先回了城。男人不擅照顾孩子,女儿柳玲儿便留在了李氏身边。
李氏娘家的状况不算太好,母亲又身染重疾,不良于行,她只得贴身照顾。六岁的女儿又正是顽皮的时候,李氏独自一人应对这老小,颇有些应接不暇。
她不放心将女儿托付旁人,听闻村里来了个先生,每日都会在私塾教孩子读书识字,便心存侥幸的带着女儿找上了门。
周围的村民见她竟带着女孩上私塾,纷纷在背后指指点点,李氏抿着唇,挺直了背脊踏进了私塾。
天色尚早,私塾里还没什么孩子,她远远就见一人长身玉立,正背对着她眺望窗外,她踟躇着出声唤道:“洛先生?”
那人闻言缓缓转身,白昼的晨光落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耀眼的微光。他肌肤白皙,容貌俊美至极,唇色殷红,幽邃的眼眸无波无澜,不辨悲喜,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子,光是容貌气度便令人惊叹不已,绝非凡俗之人。
李氏从未见识过这般美貌之人,更何况这竟还是个男子,她怔忪了好一会儿才被那人的声音唤回神志。
“何事?”这洛先生并不似别的“先生”那般年长,但架势却一点不小,他语气轻慢,透着几分不理世事的漫不经心和掩不住的傲慢,但这般态度放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却显得相得益彰,令人隐隐生畏。
“洛先生,妾身李氏有一事相求……”
李氏说明了来意后,硬着头皮将自己准备的谢礼推上了前,那里头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只是一些自己做的点心罢了。她原本并不觉得这样的谢礼太磕碜,但见了这洛先生,却顿觉自己粗糙的点心根本就配不上面前这人,腰也弯了几分。
城里的私塾都不让女子入内读书,这乡下的私塾又怎会接受她的女儿?
不出所料的失望已经提前在她心底里蔓延开来,却万万没想到面前这看似心高气傲的洛先生竟颔首道:“可,今日开始便叫她一同来听课罢。”
李氏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先生不介意她……”
面前这洛先生打断她道:“名字?”
李氏听明白他的意思,激动得连忙应声:“玲儿、柳玲儿!多谢先生!”
她拉了下女儿的手,教育道:“玲儿,快谢谢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