茏讨厌自己的乌鸦嘴。
就在他白天心想着“如果被数只喰种分食,那他能活下来吗”,晚上回家的路上就遇上了此等险情。
他走的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小道。然而在行人都打着伞的情况下,没有人注意到他被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力道拉扯到了小巷里。而在那里等着他的,是数双鲜红的赫眼和不善的磨牙声。
茏叹了口气。打也打不过,触手也毫无反应。
被扔在地上很疼,但估计不足接下来的千分之一……希望能活下来吧。
茏阖上眼睛等待。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极为细微的穿透声,而后是接连不断的东西碎裂的声音,以及掉落在地的声响。
“……?”
新闯进来的喰种赤裸着双足,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同时落下的是刚才那几只喰种的身体。
“……会共喰的半赫者……独眼蜈蚣……”剩下几只喰种没有半点停留地逃了。茏只能隐约听见他们恐惧的细语。
茏注视着对方的背影,视线从对方苍白散碎的头发,滑落到对方黑色紧身衣下匀称的后背肌肉,再停留在对方后腰蔓延而出的鲜红赫子上。
虽然这个白发喰种的战斗力是肉眼可见的强大,然而他匍匐在雨水中啃食同类的姿态却显得无比弱小。
心脏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血液在颤抖。
他从未见过这样少年和青年姿态相交的强大白发喰种——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茏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唤道:
“……研?是你吗?”
--------------------
茏并没有最初的记忆。
刚诞生的祂并不具备人类的形态。但是祂很聪明,从公寓的阳台往下看之后,祂学会了模仿来往行人的长相。从楼下传来的只言片语,和房间里的书籍,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和文字。
而祂当时显然是一个“幼崽”,于是下意识地模仿了人类小孩的模样。
祂日复一日地独自存活在这个被遗弃的房间里,直到有一天公寓的门被人敲响。
祂并不敢打开门。而门外的人类显然也以为是屋内的孩子怕生,因此说道:
“你可以叫我金木叔叔……我是听匂坂前辈拜托而来的。匂坂前辈在学校时很照顾我,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些事情……唉。”未婚生子母不详、生父有案底又自杀……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个糟糕的起点。
“啊,你也许没有见过匂坂前辈……你母亲生下你的时候他已经在狱中了……我也没有见过你母亲,不过听前辈说,是一位墨绿色长发、墨绿色眼瞳的温柔女性,还有很特别的猫耳朵一样的发型。”
门开了。
有着墨绿发色、墨绿眼瞳的男孩抬起头看向这个人类。
他有些艰难地说出人类的语言:“我……我叫什么名字?”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金木茏KanekiRou。”
……
同年,金木家中又诞生了一个男孩,起名叫研。
大概是善良的人总是命运多舛,金木的父亲几年后病逝了,而母亲也为了抚养两个孩子而过劳地工作,身体每况愈下。
七岁的茏牵着四岁的研的手,看向懵懂的弟弟纯黑的眼睛。
他摸了摸自己在那天打开门之前,瞬间变成墨绿的发梢,想到。
……也许,他可以独自一人活下去。
--------------------------------------
茏已经十五年没有见到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了。
“……研?是你吗?”
“……!”
在看到青年的发型——那两边微微翘起的飞机耳时,白发青年像是收到了什么剧烈的震动,脚尖点地连退几步。那样式并不像是对敌,而是要逃跑。
“………………”
“我认出你来了,别跑。”茏补充道。
他本来是注意到对方也是白毛所以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对方的身体里似乎有他的血。
小时候的研沉默寡言,总被同龄孩子欺负。茏经常为了保护他而被人推倒在地上擦伤身体。
那时候他们没钱买药,也不打算告诉母亲增加她的负担。有好几次都是互相帮忙用唾液舔舐消毒的。
如今【???】活跃之时,茏隐约察觉到了遗留在外的微小部分。
“你的身体和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头发变白有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愁白头,但这个喰种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喰种不是不能吃人类的食物吗?
他回忆起小时候金木吃汉堡肉时亮晶晶的眼神。
此刻,鸽血红宝石般的左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