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四散而去,乐无异向架上寻件外袍披上,系上抹额的时候,颇为疑惑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奇怪,我有这样吓人么。”
他看着探入窗间的花枝,心不在焉地拈一枚花瓣,回想起这几日频繁来去府中的北洛。
从前他只当北洛是朋友,那些暧昧举止冶游乐趣,从未被他放在心上,即便北洛早有求娶之心。
与天鹿城结亲,本该是一桩难得的良缘,换作旁人,定没有推拒的道理。
乐无异并不厌恶北洛,相反,有些时候不经意的抱拥,也会使他双颊生晕,无心推拒。若长久下去,兴许他会顺从良缘佳配的说法,与北洛定亲、嫁娶,世事转过五十年,仍旧恩爱如同新婚。
然而世事无法尽如预料。
三年前消失雨中的少年,如今再度出现,那些从前的亲昵与陪伴,再度造访深夜梦境。
穿戴整齐后,乐无异坐于案前,翻阅从前存下的江湖势力录。天下间门派家族广布,略有些名气的,皆记在上头。查一查前些日子的剥皮真凶,应当能理出屠灭乌蒙灵谷之人,或者说,百里屠苏下一个目标。
那个灭于大火的小门派,与青玉坛往来甚秘。
乐无异平素不大关心江湖势力争斗,对于许多门派大多只闻名头,不知根底,对于青玉坛,只知这是个以炼药着称的教派,位于南岳衡山,至会仙桥便可入得坛内。时日长久,传至此代,青玉坛现尊雷严为坛主。
衡山距长安路途尚远,百里屠苏藏于长安,若要赶赴青玉坛寻仇,路途也会耗费许多时光,想来这些时日,不会再有魔头噬人的传闻。
乐无异合上书册,眼前似乎又出现百里屠苏弓腰颤抖的模样,猩红的眼,锋锐的气息,煞气总有一天会吞噬百里屠苏的性命。
寻仇洗冤这样的事,乐无异难知全貌,不能置喙,但是百里屠苏通身缠绕的煞气,乐无异无法当做从未看见。
到底不愿他死。
寻常郎中大约治不得煞气,兴许甚至从未听过,这样的病症,只能寻觅江湖之中的隐世名医。
乐家尚且结识几位医者,那些从前交好的友人,也不乏出身医者世家的。
若是再添上天鹿城,总能寻出灭除煞气的法子。
乐无异召出平素用惯了的信鸽,取来信纸匆匆落笔,待墨迹干透了,便绑于信鸽足边。
他点一点鸽子的头颅,似乎是写累了,于是趴在书案上,看向那对漆黑的豆子眼,以指腹帮它理一理光滑的羽翅:“老地方,第一封信给郑公子,第二封给李公子,最后一封,寄去天鹿城。”
前日北洛离开长安,回返天鹿城,丫头们私下谈及,只道北洛是回天鹿城预备聘礼的。
见信鸽不肯离开,乐无异取来食粮喂去两颗,食指拱一拱鸽子圆圆的身体:“快去快去,你到了,他们只会开心,开心了,自然会喂你东西吃的。”
鸽子闻言终于挪身,羽翅振声过后,却不见飞走的痕迹。
“怎么还是不肯走,都说了他们会喂你东西吃,尤其是天鹿城的那个,他头脑虽有些奇怪,却慷慨得很,别说是喂食,就算是为你挑一只精壮孔武的雄鸽……”乐无异抬起头,不大耐烦的神色僵在脸上,“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