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卡兰希尔虽然是个直脾气，但远远不算冒失。虽然在婚礼上受到了昔日竞争对手的挑衅，接受了他入行魔法教育的挑战，但贸然进入敌方领域太危险了，他还是决定先探查敌情。
卡兰希尔拜访的是白象学院的院长伊文妮。有魔法天赋的精灵都在白象学院就学过，而伊文妮院长几乎记得他们每一个。
卡兰希尔刚对伊文妮说明来意——指的是，他在考虑改行，想了解一些关于魔法启蒙教育的事——伊文妮就微笑着问他：“是在和谁较劲吗？”
卡兰希尔一愣，因为自己不成熟的举动被揭穿，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您都听说了？”
伊文妮继续笑笑地看着他：“你在学院那会儿，就是个很有计划的孩子。但又有股不服输的劲。会迫使你进入一个陌生的领域，我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卡兰希尔羞赧地叹了口气：“我不确定这会不会是个糟糕的决定。”他说。
“魔法的启蒙教育，很像小时候的你。”伊文妮说。
卡兰希尔困惑地看着伊文妮：“我……没有明白。”
伊文妮：“你小时候，很晚才启蒙了魔法天赋，当时没有展现出任何天赋的你，按规定需要被白象学院劝退。我们也不希望劝退学生，就提出了一条底线：如果你能掌握最基本的催动术，我们把你留下。”
卡兰希尔第一次听说这个事，微微睁大了眼睛。伊文妮提到的“催动术”，是用指尖聚起一股魔力，输入法阵中，催动法阵。是一种最简单基础的法术操作。如果连这个也做不到，的确无法在学院里学到任何东西……那个时候的他，竟然这么笨拙吗……他都不记得了。
“你的父母不想给你压力，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和你约定在两天内练成催动术。无奈你那时候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落后于同学，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死磕催动术。两手的手指都练到了红肿溃烂，还是没有成功。”
“你的父母走投无路，来寻求我的帮助。我到你家一看，家里用的魔法指导书，都是给大人看的，写满了深奥难懂的文字。而你当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个小孩理解世界，不需要背诵定义，用的是更具体的感知。”
卡兰希尔的眼睛越睁越大，他的记忆复苏了。四十年前，那个来到他房间的精灵学者，她的声音很温柔。
“来摸摸看，感受我指尖的魔法。你觉得，它是什么形状？它在我身体里，走过了怎样的路，才变成了这样的形状？”
布满血痕的小手轻轻抚摸学者的手。
“像……蚂蚁搬家？”男孩不确定地描述，受到鼓励的目光后继续说，“它们像这样绕着手臂爬过来，然后从手指头里跑出来了！”
“对。你来试试看，好吗？”
魔法不是深奥的文字……是一群可以指挥的小虫子！
只用了短短一句提示，幼年的卡兰希尔忽然感到一切变得可以理解了。他举起疼痛难忍的手指，颤抖着再次尝试。
失败……
失败……
“闭起眼睛，卡兰希尔。忘掉书上的文字。想象一群绕着你手臂爬的小蚂蚁，它们每只都高高地举着你身体里的魔力——”
“它们要，从我的手指头里爬出来！”
“对，没错。”
再一次……
失败……
失败……
失败……
啊……！等等……指尖冒出了一缕魔法的气息！
再尝试！
再尝试！
感受它的形状，它的路径……
一切都慢慢变清楚了！
聚集……
释放！
卡兰希尔猛然睁开眼睛。面前简陋的圆形法阵被启动，发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他微张着嘴，着迷地看着被自己点亮的法阵，久久不动——
“你盯着那个法阵，把脸都憋白了。你的爸爸妈妈扑过来，对你又喊又拍，你才又记起来呼吸。”伊文妮笑着说。
卡兰希尔记得第一次使用魔法时，那令他着迷的成就感。那之后，他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一路窜到了学院里魔法能力最强的学生行列里。
卡兰希尔激动地说：“如果当初不是您的话……”
伊文妮摇头：“如果当初我们能重视魔法启蒙，那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许多人不是没天分，只是在错误的时间，或者用错误的方法去学习。这就是魔法启蒙的意义。”
卡兰希尔听得十分受用，点点头。又问：“可，为什么说它像我呢……”
伊文妮温和而坚定地说：“你们都在一开始不被重视，但如果有正确的引导，就会被人看到光芒万丈。”
卡兰希尔离开伊文妮办公室的时候，眼里带着确定的神色。
卡兰希尔的消息再次传到族中时，已经是他离开军团后，准备前往盖仑，加入魔法教育界。他造访了族里德高望重的占卜师，为自己的远行做占卜。对方撕碎树叶，撒下药粉，仰望星空，掐指计算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早已步入青年的卡兰希尔啊，你该与隔壁族的精灵公主结婚，并留下子嗣，为精灵族的壮大添砖加瓦啊——
卡兰希尔腾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雾精灵的领地。他差点忘了，这些两千年都不曾踏出领地的长老们……会不惜任何代价地催婚！
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此行前程如何，卡兰希尔都去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