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重叠,气象台每天都要发布暴雨预警,毕业班的孩子仍沉浸在鼓噪气氛里,从二楼走廊下来就有好几道发誓留晚自修的声音。
未来真是一颗飘摇不定的种子,但是人海啊人海,真是奇怪,整个年级只有两个资优班,怎么能总是擦肩?
江岩知道乔阅安,确实知道,一年级时候的园游会正处在油桐花盛开的季节,遍地纯白的花瓣,阳光明媚。他们班票选通过的食物是烤肉串,林思豪把家里滋滋冒蒸汽的瓦斯炉架都搬过来,江岩被安排坐在易拉宝旁边。
林思豪真是天才脑袋,又没有跟对面女校联办,有什么需要叫他来当吉祥物?江岩被热腾腾的味道熏到,浓厚的辛辣、焦香、黑胡椒,但怎样都比票选第二名的袜子展览会要好,他们班会很丢脸。
对面班级的饮料档看起来要棒很多,案台上整洁一排鲜牛奶和蜂蜜糖浆,磨好的咖啡粉,或许还有米酒酿?水壶,两台咖啡过滤器和奶泡机,他们的首席饮料师长得很好看,如果不是超有本领,现在应该像他一样无所事事在当门面。
很漂亮的拉花,赏心悦目一张脸,江岩只是盯着看了半分钟,瓦斯炉架后面、沉浸在翻烤串当中的林思豪竟然也没有错过,还趁机八卦说:“你不知道他噢?隔壁班的洛杉矶同学,喝牛奶长大,喝咖啡像喝水,你看那个动作啧啧啧,当然我身为新湾市的早七高中生,在711烧泡面也是一样熟练。”
“什么洛杉矶……你怎么这么八婆。”
“还不是因为看你好奇啦。我在班导室碰见过他,竟然跟他老爸用英文讲话!”
“没有好奇,我是想喝而已。”江岩还在看对面档位的易拉宝,“还有卖抹茶啤酒,我要去买。”
“干嘛,那么长的队伍,你要去多久,我们的吉祥物又不是一张空板凳。”
江岩当然是拔腿就走,他逛了一圈整个园游会场,鲔鱼饭团、端午节根本没到就在卖的北部粽、自选豆花、杂酱面,烟火混在欢笑声里,人声鼎沸。他最后去排抹茶啤酒,一堆的男同学挤在最前面,对着浮动在红丝绒拿铁上的麦穗图案欢呼雀跃。
江岩点了他的饮料,站在一旁看抹茶末在温水中化开,淡啤酒搅拌在一起,对方的眸子波澜不惊,好像都没有移到自己脸上,做好了只提醒说道:“玻璃杯是回收的。”
绵密的泡沫堆在最上方,浓绿特调,江岩当时的想法也只是这样:杯子有事先冰过啊,好尊敬啤酒。
刚好十六岁。
他们走了一段淡水湾河堤就各自告别,大扫除、搬教室、升学演讲,返校日总是稍微累一些。家庭里没有别人,乔阅安旋开钥匙就开始解领扣,岑先生的旅行箱躺在客厅木地板上。
他绕过去,边走边脱掉制服恤衫,从冰箱拿了一罐克瓦斯出来。
岑先生毫不意外看见自己赤裸上身的儿子,灯光下真是耀眼,身体清瘦但覆着薄薄一层肌肉,漂亮的线条起伏,留下来持续锻炼的痕迹。
“又要出差?”乔阅安随口问道,目光逡巡一圈,看见叠好的衬衫和大概有一个礼拜份量的香烟。
“临时去雄临市一趟。早上六点钟就出发了,早餐自己解决。”
“可以。”乔阅安懒洋洋撬开那罐气泡饮料,“你自己注意,这段时间的航班可不好搭乘。”
风声飒飒作响,棕榈叶黑黢黢的影子翻动着,午夜有短时暴雨,只是岑先生那很早熟的儿子不需要叮嘱封窗这种小事情。
乔阅安洗澡去了,岑先生准备把脏衣篮里的衣物都洗掉,当他从那条旧制西裤的口袋掏出一个揉皱的纸团时还觉得神奇,因为上次洗衣机里出现一堆纸屑的事大概是在十年前,岑顺将整包面纸都装在裤袋里。
岑先生没有多想,将那团纸随意展开,数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ㄅ歉整个暑假每晚都在做梦干你,想请问可以约炮吗?心愿是毕业前能插到你一次」
乔阅安擦着浴巾出来时候就感觉气氛古怪,岑先生将香烟尾在烟灰缸边缘轻轻一弹,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乔阅安有些咂舌:“你整理完了?”
“儿子,”岑先生抽了一口烟,烟雾从口腔里缓缓喷出来,好像也不是很敢相信自己讲出来的话,“你的高中生活好像有点限制级。”
乔阅安愣了一下,接过来那张满是皱痕的纸条,神情立刻就有些僵硬。他一瞬间想的是:糟糕,本来打算路过超商就丢进垃圾桶,跟江岩聊着就忘记了。
“没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