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尧被他逗笑了——那笼子确实是他和祁言一起装的,但如果硬要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祁言在组装,他在旁边监工,偶尔帮着扶一下,递两颗螺丝钉而已。
韩尧几乎可以想象出他蜷缩在狗笼子里,像个变态一样,忘情地嗅闻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味道,拿手一遍一遍轻抚自己摸过那几根铁栏杆,没准还会挨着蹭蹭。
“啧……”这么想着的时候,韩尧不但没觉得尴尬,相反还有些得意。
他心情颇好,决定给祁言一点奖励:“身上还疼吗?”
“好一点了,主人,”祁言刚说完,就看见韩尧眉毛往上一挑,又立马改口,“但还是挺疼的。”
韩尧这才勾唇:“去拿药吧。”
祁言又赤条条地躺在了韩尧面前。
他脱光了之后,韩尧才发现,自己昨天下手竟然那么狠。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遍布淤青,像手臂后背这些被重点招呼过的部位,甚至发紫泛黑了。
韩尧不露声色地把药油在手里搓了搓,挑了一块打得最重的按了上去。
祁言的表情立刻变得狰狞起来。
“疼吗?”
祁言咬紧牙关摇了摇头,额角已经渗出冷汗来。
韩尧自然知道他是在逞强,不过他今天心情好,非但没觉得恼火,反倒对他这死鸭子嘴硬的性格起了好奇心。
他一边放轻了动作,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你都疼成这样了,干嘛还老是跟我犟啊。”
祁言微怔,默了默,轻声道:“习惯了。”
韩尧失笑:“听你这意思,搞得我整天欺负你一样。”
“不是的,主人对我很好,我是说,我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这倒是令韩尧有些意外了,他原本以为祁言这种乖学生,应当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才对,坚强和隐忍这两个字怎么看都跟他搭不上边。
祁言见他不说话,便主动问他:“主人有兴趣听么?”
“说说看。”
祁言垂下眼,神情有些落寞,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重新开口:“主人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应该是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长大的,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主人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主人说过,小的时候,家里管我很严?”
韩尧点头:“记得。”
“其实我那时候很不听话,可以说是叛逆吧,无论爸爸妈妈是打我还是讲道理,我一概听不进去,我脾气很差,吃不得一点亏,所以上幼儿园的时候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和别人打架,他们没少操心,后来上小学了,他们直接把我送到了寄宿学校,并告诉我是因为我太坏了,所以他们不要我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拼命学习,努力听话,事事都要做到最好,我知道,只有我变乖变好,他们才有可能来接我回家。”
“再后来,他们真的来接我回家了,虽然只是每周一天,但我真的好开心,我不敢懈怠,听话似乎变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一种习惯,我学会了用隐忍和独立来伪装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尽量自己克服,不给他们添麻烦。”
“我实在太害怕看到他们失望的表情,所以无论做什么,我总是拿第一名,自此以后,每个见到我的人都会夸赞我,所有人都羡慕他们能有我这样优秀的儿子。”
说到这里,祁言停了下来,想了想,自嘲地笑了:“我就这样被定了性,人人都觉得我是完美的,就连我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这样觉得。”
“我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失败这两个字从来不在我的字典里,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不需要谁来关心我,哪怕我时常感觉到疲累,哪怕每一天我都活得小心翼翼……”
他缓缓将头转过来,冲着韩尧微微一笑:“主人有过那种感受么?就像浑身都戴满了沉重的枷锁,无数聚光灯打在身上,一言一行都被人关注。”
韩尧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并没有一般人在听见这个故事之后会表现出的怜悯,只有与祁言第一次对他坦白时同样的理解还有鼓励,祁言再一次感觉到心安,唇边的笑容愈发深了。
他爬起来跪好了,继续说道:“能够遇见主人是我的幸运,我第一眼见到主人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待在您身边,我也曾担心过主人会把我当成变态,但当我鼓起勇气跪在您身前,您用脚踩上我的头颅,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您是懂我的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会比您对我更包容了。”
说完这一切,祁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好似卸掉了最后一层包袱,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望着韩尧,里面满满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迷恋。
韩尧默立良久,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祁言是因为被家里管得太严,活的太压抑才会想要通过这种途径来发泄,却不知道其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无奈,他突然能够明白祁言之前对他说的话了。
“学习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而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
“您的洒脱令我艳羡,您的自由令我神往,我恐惧这些,却又向往这些。”
“我不得不用坚硬的外壳伪装自己,实则,我十分唾弃只会逃避现实的自己。”
“…………”
韩尧在心中长叹一声,没有言语,片刻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他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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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下章预告,骗评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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