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粗鲁,一样的不耐烦,但却是祁言活到现在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祁言再也绷不住,泪水断了线,大颗大颗地掉落,混着雨水砸在石板上,四分五裂,失而复得的狂喜令他整个人重新活了起来,僵硬的手脚像被重新注入了血液,绝处逢生的希望犹如天边降下的神迹般照亮了他,黑沉的夜幕都因此而变得通透宽广。
祁言半个身子都贴在了石板上,不顾脏污的泥水浸透衣衫,用力敲打着:“主人您听得见我说话吗?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下面过了一会才传出一个闷沉沙哑的声音:“还行,死不了,就是头有点晕。”韩尧的声音听着十分虚弱,苦笑道,“我可真是命大,对了,人质没事吧?”
“嗯,没事,多亏主人最后推了那一下。”
韩尧长舒一口气,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祁言听见韩尧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着急叫道:“主人您千万坚持住,别睡着,救援很快就到了。”
“嗯……坚持……坚持住……”
祁言在石板旁跪坐下来:“主人,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想听您的声音。”
下面静了几秒,韩尧虚弱地笑了一声:“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多没面子。”
祁言也笑了,笑中含泪:“那我陪主人说话,主人想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下面又陷入了短暂的静默,祁言急忙猛敲石板,企图唤醒韩尧,连续不断的敲击后,终于有几声轻微的咳嗽声传来,韩尧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懒洋洋的:“祁言,我如果说我想听你叫床,你叫不叫?”
“…………”祁言有点懵,他觉得韩尧可能被砸傻了。
韩尧费劲地喘了两下,继续耍流氓:“没听过那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咳咳……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让我快活一下都不行?”
祁言当然知道韩尧是在故意逗他,想要缓解他心里的担忧,一想到主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在为他着想,祁言的眼圈红得更加厉害:“主人……”
韩尧无赖道:“快点……就叫一声,一声就行,我想听……”
祁言为难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婕,把心一横,贴近了,张口就是一声低喘。
声音透过石板传入韩尧耳中,韩尧有气无力地憋笑出声:“你还真叫啊。”
祁言装傻充愣:“主人不是要听……”
“到底是我想听,还是你自己想叫,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主人您又戏弄我……”
“怎么我不能‘戏弄’你吗?”韩尧一语双关。
祁言冰凉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热度。
过了一会,韩尧又没动静了,祁言只好继续敲打石板,好半天才得到回应。
“干什么?吵死了。”韩尧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吐字比刚才更加含糊。
祁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您……”
“我歇会不行吗。”
“主人,您再撑一会,千万别睡着。”
“知道了,啰嗦死了。”韩尧不耐烦了,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事,强撑着吸了口气:“对了,你的手怎么样?流血了吧,疼不疼?”
祁言愣了愣,这才感觉到疼痛:“主人怎么知道……”
韩尧染血的脸上慢慢浮出一抹戏谑:“狗都会刨坑,我猜的。”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但祁言却笑不出来:“只要能救出主人,哪怕废了这双手,也值得。”
韩尧摇了摇头:“那么漂亮的一双手,弄坏了多可惜,真是条傻狗。”
祁言身子一颤,眼角滚落下一颗泪珠,他将脸紧贴在石板上,似乎想隔着石板寻觅那不可能被传递而出的体温和心跳:“主人您再多骂我两句,我爱听。”
下面安静了一会,接着是一声嗤笑:“傻狗。”
“嗯,我在的,主人。”
“蠢狗。”
“我在,主人。”
“笨狗。”
“我在。”
…………
雨不知何时停了,爆炸过后的废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祁言片刻不离地守在那块石板旁,隔几秒就喊一声,每次都要听见韩尧的回应才会放心,哪怕那声音越来越微弱。
韩尧一直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脑袋仍是止不住地发昏,这使得他的思维变得很跳跃:“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要领养孩子的事吗?”
祁言泣不成声:“记得的,主人。”
韩尧笑了笑,喃喃道:“也不知道两个男人能不能批下来,听说要审核家庭情况,麻烦得很,要是不行的话,就你给我生一个好了。”
祁言被他逗得又哭又笑,顺着他的毛,像哄小孩那样哄他:“都行的,主人说什么都行,我都听主人的,等退伍了,我就给主人生。”
“你一个男人你怎么生?”韩尧似乎又清醒了,顿了顿,又摇了摇头,继续胡言乱语,“不对,你不是男人,你是妖精,狐狸精变的,骚得很。”
祁言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我是男狐狸精。”